Chapter 15

两个小时，顾皓找遍了周围所有的角落。问了十几二十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南嬣去哪了。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他满头是汗，心脏失序的跳动着。

他焦躁不安，他开始恐惧，开始害怕，他不想往坏的方面想，但又不得不去想。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他开始联系张尘，联系李若，想尽一切办法找她。

又在附近跑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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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嬣顺着楼梯，缓缓地爬到了顶楼。

推开木门，一阵冷得刺骨的风吹向了她。

头发瞬间被吹得乱七八糟，脸上被泪打得湿透，开始过敏，一块块红色的印子，上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点点。很痒，但南嬣没伸手挠，因为疼，脸上被打得肿得老高，身上也没几块好皮肤了。

这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时期，那时候，他们不打脸，因为会被发现，而现在，他们不在乎了，因为他们可以随时逃跑。

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因为没人敢告发他们。

南嬣来到顶楼边，双手靠在扶手上，望着楼下。

这个高度让她身体下意识的开始产生眩晕反应。这里是七楼，不知道跳下去，能不能活着。但南嬣希望，活不下来。

她不想在被折磨了，她想下辈子再重新开始，她想去迎接新的生命，她想告别这里。

她讨厌川笒，这里承载着她所有痛苦的回忆，还有着数不尽的恶人，他们随时待命，只要号召，他们就又会开始对南嬣进行欺凌。

南嬣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死亡，它代表着重新开始，她需要重新开始，需要忘掉这里的一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有了别的期待，是顾皓。

她不奢求什么，她只需要他能安静的待在身边，这样世界似乎就是美好的了，人也有了活着的动力。

但恶魔告诉南嬣，你必须去死，因为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们从来不信守承诺，他们的毒打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确切的理由，只是寻乐罢了。

而南嬣，就是他们的玩具，也因为这个玩具没有人保护，所以他们很喜欢，想多玩一玩。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玩腻，可能几年，可能十几年，可能无止境。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南嬣，他们很变态，他们是魔鬼。

南嬣需要休息了，她好累，好累，累到没力气思考是选择顾皓，还是选择重新开始。

这两样似乎无法同时拥有，因为施暴者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有强大的靠山，他们永远不会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因为没人教他们，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被父母惯养着的，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而这样，南嬣怎么可能安稳度过她的以后，南嬣没有以后，她不想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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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夜晚来临。

抑郁患者的噩梦也来了。

南嬣似乎有些冷，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南嬣的痛感不大，就算痛，她也不在乎，并且很享受，因为痛会分散注意力，所以她喜欢美工刀。

它很漂亮，看着它，似乎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它很凉，接触到皮肤上，会下意识的抖上一抖。

南嬣常常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并且神里神经的给三把美工刀取了名字。

它们像是南嬣的朋友，陪她度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它们永远都会在，只要南嬣需要，它们就会不离不弃，这似乎是南嬣的依靠。

过了会儿，南嬣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被藏在云里，这似乎预示着，明天不是个好日子。

南嬣不想过糟糕的日子了，所以今晚她必须解决掉一切。看不到明天的灰暗，她或许会开心一些。

不知不觉，眼眶里的泪全溢了出来，随着风，飘落到脸颊上，弄得到处都是。

南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哭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伤心的事，但是泪腺就是不听使唤。

她烦躁的揉了揉眼，像是在警告它。

你不准再分泌眼泪了，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而后，它好像真的听懂了，眼眶瞬间没有了一滴泪水，眼前蒙着的雾也瞬间散去。

前方是参差不齐的楼房，远处可以看到一座高高的山。

记得白天它是很美的，但现在，似乎变得非常的丑陋。

所以人也是这样么？

南嬣问。

是吧，人就是这样。

给你打光，你的照片就拍得好看些，而失去了这光源，你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所以本来你就是丑陋的，就别幻想美好。

南嬣答。

又是一阵风，实在冷得刺骨，这都五月了，也该暖和起来了。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它是在和南嬣作对么？

原来连天气都不喜欢自己。

南嬣想。

南嬣闭上了双眼，她开始感受这世界上最后一丝空气。

好像很甜，有股奶糖的味道。

南嬣喜欢这个味道，她有些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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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嬣！”

“你站那别动，千万别动。”

南嬣听到了顾皓的声音。

他不该来的，他来了，南嬣就不想选择重新开始了。

南嬣很乖，她真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突然，她的身体被转了过来，面对着顾皓，然后被抱住了。

这是她想了两个月的拥抱，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顾皓的双臂紧紧的贴在南嬣的身上。

是有温度的，很暖，很暖。

让她立马忘掉了刚刚的寒冷。

“我求求你，别再这样了。”

顾皓的说话声似乎有些发颤，还带了些鼻音。

南嬣听着，心抖了抖，有些愧疚。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南嬣的脸贴在顾皓的胸前，可以清楚的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不是正常的跳动声，它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

南嬣不想离开顾皓的怀里，她轻轻抬起手，抓住了他背后的衣服。

她很紧的拽着，害怕一松手，顾皓就结束了这个拥抱，然后她又该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顾皓不属于她，顾皓永远不会属于她，因为她不配。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顾皓凑到南嬣耳边，轻轻问道。

他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南嬣不由自主的陶醉在其中。

半响后，她张开裂了的唇，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好。”

李若已经在屋里等了很长时间了，她其实是和顾皓一同上的顶楼，但她没靠近南嬣，因为她知道，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南嬣只会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她相信顾皓，顾皓一定会救下南嬣。

看到南嬣正脸的那一刹那，李若没忍住，抱着南嬣痛哭了起来。

“是妈妈没保护好你，都是妈妈的错，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只有你，妈妈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一定会有办法的，坏人一定会绳之以法的，相信妈妈，妈妈是爱你的，身边还有很多人都爱着你，他们都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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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给南嬣洗了澡，再帮她把身上的伤口都擦上了药，给她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

顾皓坐在客厅里，他双手紧扣在一起，手肘撑在腿上，低着头，像在想着什么。

李若来到跟前，跟他道谢，并送他下了楼。

楼下，俩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好一阵子他俩都没开口说话，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皓先开口道：“您放心，我会把人揪出来的。”

李若捂着嘴，点了点头。

顾皓继续，“有任何情况都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回家的路上，顾皓的心情极其的差。

他开始责怪自己，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会去楼下接她，就因为这次的疏忽，她变成这样了，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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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回房间后，南嬣起了身。

她步子极轻，来到衣柜前，从最下面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她藏着的第四把美工刀。

这是把全新的，是今年年初刚买的。

南嬣拿着它躺回了床上，整个脑袋塞进被子里。

将它轻轻推开。

南嬣闭上了双眼。

她不是没想过好好活下去，就是内心深处的恶魔在指引着她，并且告诉她，你该重新开始了，快来迎接新的生命吧，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流念的了，再不走，坏人就又找上门了。

但此时此刻，内心的天使坚强的爬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南嬣，好好活下去，一定要……

然后它又被打败了，连完整的话都没说，所以，南嬣还是更倾向于恶魔，毕竟它陪伴的日子更久，已经日久生情了，突然放开它，一定会很不适应。

所以最终，南嬣选择了告别这个世界。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她是即兴奋又难过的。

她很抱歉没有信守承诺，她还是做了个坏孩子，不知道顾皓会不会讨厌自己，也不知道李若这辈子该何去何从，没有了唯一的依靠，她是不是也会来陪自己？南嬣不想要李若陪，她想要李若好好活着，她不爱自己，但爱李若，但这份爱远远打败不了恶魔，恶魔真的很强大，强大到它无处不在，也永远不会消失。

南嬣的内心是否脆弱，无法打败它，总是任它摆布，起初还是可以控制的，但一年又一年，她毫无办法，到现在，它已经占据了南嬣所有的心，还有大脑。

南嬣想逃也逃不掉了，索性去面对，希望如它所说，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了，重新开始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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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南嬣已经完全昏了过去，身体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血染红了被子，又顺着留到了地面上，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另人作呕。

李若撕心裂肺的哭着，颤抖的手，拨通了顾皓的电话。

这会儿是凌晨四点，她也没管顾皓是否睡了，她只知道，顾皓一定会赶来保护南嬣，而南嬣要是醒了，也一定想看到他。

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望着前面门上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李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缓了好一阵子，她又拨通了白霏的电话，这是南嬣的唯一的朋友，南嬣很珍惜。

医院门口，白霏和顾皓同时出现。

白霏一眼就认出了他，比照片上还要帅，是南嬣喜欢的类型。

看着顾皓冲到了前面，白霏大声喊住了他。

“顾皓。”

顾皓转头，有些疑惑，他并不认识白霏，以为是认错人了，正准备转身继续走。

白霏又道：“顾皓，我是白霏，南嬣唯一的朋友，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请您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