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

离开因斯布鲁克后我到这趟行程的最后一站，巴黎。

时间是2015年6月20日，我托菲尔的关系一家米其林一星的餐厅做帮厨，其实还是洗盘子以及洗菜。

刚来的一个月里我没有见过老板娘，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领班负责。

巴黎很美，尤其是夜晚，霓虹灯下就连空气都是香水味道。开始跟老爹打电话了，在外漂泊久了还是想家，之前发个短信说到哪到哪了，后来还是率先打电话了。

电话一接通老爹就骂我说臭小子还知道自己有个爹。爷俩乐呵呵说了几句话就陷入沉默了，他知道我没事，我知道他没事就行了，我俩在父子关系上一直不温不火，他放不下身段对我嘘寒问暖，我也执拗的拉不下脸对他说我生活的难处。大部分时间内我总是说到哪了，他都会说收到，我不会在短信后面加句话说被担心我没事，他也不会在短信后面说注意身体，别饿着。谁都不肯投降，谁也都不肯亮出底牌。

我们就像中国象棋里的楚河汉界，完美的排兵布阵保护好自己“将”，彼此出招试探心中最软弱的部分。

厨师长皮尔洛安排我住在店里，因为我是马尔蒂尼介绍来的，他对我放心。

直到有天晚上我遇见了你，Sweeney。你敲门的声音真的很大，耳机里摇滚的声音没没有盖住你的声音，后来我将此理解为丘比特的箭雨，刺破了我内心的荆棘。

你嘟嘟囔囔说着法语，后来熟悉之后你解释当时说得是再不开门就要把门卸了。

我邀请进屋，用英语告诉你已经打烊了，若是想喝酒估计现在去酒吧还来得及。你用蹩脚的英语阐明你是这家餐馆老板的身份，想必你是开到我脸上表情的不可信，怀疑你是哪里来的酒鬼，说实在的你身上的酒味真的很浓。

接下来你趁着醉意想我介绍了店里的规格以及物品摆放的品味，那场景下我倒像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你作为主人举手投足间满是高贵，深怕你下句说欢迎来到巴黎穷小子。

可是你终归没有说，因为你没心情炫耀，你急于证明你女主人的身份好在去酒柜里拿酒。

店里的红酒白天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看看了牌子一脸不屑，你说喝这些下三滥的种类还不如喝尿呢。

你吓到我了，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贬低自家的东西。好在我对红酒没有研究，否则我应该喝过连尿都不如的东西。

你从厨房的冰窖里拿出了四瓶果酒，你知道吗，我在后厨帮忙了一个月，每晚饿的睡不着觉片火腿吃时都没有发现那个地方藏着果酒。

你举着果酒向我展示，用中国话形容你“得瑟”一点儿也不为过。可能是太冷的缘故，你竟然没拿稳打碎了一瓶。你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叫人心动，没人会拒绝为你敞开怀抱。

我问你为什么我们见面的场合这样仓促？作为老板一个月不来店里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

意料之外的你哭了，原来你离婚了，这个月忙前忙后办离婚的案子，但费劲心思也没有挣到女儿的抚养权。你的前夫，Michelle，后来我也见过他，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在他面前我有些自卑，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并防止我爱你，并且更努力的爱你，我甚至要跟我老爹说我爱上了一个法国女人，她虽然比我大五岁，甚至还有个孩子，但我依旧爱你，义无反顾的爱你。

我特别怕女人哭，尤其是在我面前。我想你可能没有吃东西，皮尔洛曾有空教我做一道法国菜，其实也没有多难，就是将蛤蜊还有蘑菇混在一起吃，这道菜的精髓在于奶油的，但我是个嗜甜如命的人，所以奶油也就放的多了些。

我问你味道怎么样，你已经很难过了还不忘开玩笑说要是我做主厨恐怕连米其林一星的资格都没有。你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挑剔的权力只有它了。

你吃的不快，我嘴里的果酒味完全消散后你才吃了一半。你开始询问我的来历，因为作为老板还是有权利直到员工曾经是做什么的。我说我上一个职业是奥地利一家合法化妓院的服务人员，因为我是中国人的缘故所以格外抢手，谁能想到在远在欧洲大陆上还会有中国人从事这样的行当呢。

法国人生**漫一点儿也不错。晚上餐馆断电了，我给你点了跟蜡烛，氛围营造的如同烛光晚餐一样，流浪的男人以及受伤的女人竟然破天荒的被安排在一块，一切好似命中注定一般，最的是我们聊的还不错。

你用法语说该死，怎么还有些浪漫呢。原谅我只听懂了“罗曼蒂克”这个词，我本想询问你说了什么，你就已经用嘴封住了我的好奇心。

怪不得你会珍藏拿几瓶果酒，味道真的不错，感觉就像我捧了一颗硕大的水蜜桃，它的果仁竟然是热的，我有点儿可惜被打碎的那瓶果酒，也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儿来巴黎。

我们开始频繁的约会，并且顺理成章的搬进了你的家里，后厨的其他人笑我说可能我的最终目的只是不再寒冷的厨房过夜。虽然听着别扭，但这依然不会防止我爱你；而且我觉得他们说得也对，这么多年我终于不用在一个人熬过漫长的寒夜。

那段时光真的曼妙，我俩一起起床一起上班，因为我要整理后厨的缘故所以下班会稍晚一点儿。每次回到家里你都会把饭做好，并且对我说“饭在锅里，我在床上。”

为此，好几个晚上我们都耽误了吃饭时间，有时候根本不吃，这样不好，尤其对身体。

你问过我以后的打算，我说我可以不回去，留在巴黎就好，但是得要你包养我。在中国，男人被包养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但我在巴黎，我无所谓。你惊讶与我如此迅速的做出决定，你说中国人不都是严谨的吗，为何我却如此不一样。

我想了想笑着说，“我在波兰喝过酒精浓度极高的酒，也曾在布拉格看过最美的街道，还差一个能让我疯狂迷恋的女人。现在我找到了，你就是那个女人，为你做的决定从来不会草率。”

2015年11月13日，本来我是要与你外出采集，但是皮尔洛将我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我做那道蘑菇蛤蜊汤的问题，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学会然后煮给你吃，我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你的笑容，你的爱意。

可是，可是。

如果当初我拦住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去那家犹太餐厅？

如果当初我跟你一起去而不是做那该死的法国菜，是不是境况就不会如现在这样？

唉，人生没有如果，一次如果的机会都没有；我发现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认识你之后才明白快乐才是安全感，你就是我的快乐。

我爱上了你，疯狂的，但你离开了。没有办法不可阻碍的离开了，你知道的，一个人突然离世会给身旁的人造成怎样的冲击，这是你给我讲的，因为你的父亲就是如此。好啊，我现在要忘记你，巴黎成了伤心的地方，我要离开这儿回国了，回到曾经那片令我伤心的土地，以后我想我是再也碰不到可以养我的女人了，我可以潇潇洒洒、浑浑噩噩过我想过的生活。我可以不用在乎事，因为我心中那块柔软的部分已经坚如磐石。

巴黎，去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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