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真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嘴唇哆嗦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邓克慢慢转过身来，嘲弄地看向他，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邓克？”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突然小男孩捂住头，颤抖着开始打牙颤，血红色的右眼颜色慢慢变淡，最后只剩下那些裂纹。

他慢慢跪坐在地上，膝盖浸进鲜血里。

邓克的眼神中剩下恐惧和茫然，盯着满地的尸体和嵌在杜兰登身上的砍刀，他不知所措，“……里尔先生？”

“你，”李尔真脑子里还都是男孩刚才令人胆寒的嘲弄的表情，“你刚才好像又发病了。”

“是那种感觉。”邓克喃喃道，他当初面对尊宁夫人雇的杀手时，曾有过短暂的失神造成的情绪失控，可是这一次更加严重，他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您救了我的命？”

“呃……啊，对，不过你也不赖。”李尔真竖起一个大拇指，他也有点懵了，之前邓克也没有停下吃药啊，这种诅咒，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走吧，先生，那边已经有人来了，我们先离开吧。”邓克捂着头，爬起身来，示意两人不宜在这种命案现场久留。

在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的路上，两人都基本上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

李尔真担心的是，邓克的这种症状似乎不分敌我，之前战斗中他飞出的双头斧差一点点就击中自己的面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邓克无异于一个随时爆发的定时炸弹。

李尔真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少年。他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多，杰洛特算一个，可他是个猎魔人，四海为家而有自己的事业；哈德森算一个，可他已经重投戎马，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奋战之中；凯里希师父亦师亦友，自己对他的尊重远大过友情。

他决定这次拿到卢文的宝藏之后，是时候再让老祭司好好帮邓克看看眼睛，以避免出现更大的问题。

邓克则是思索着，卢文伯爵是否已经率先出手，去取回原属于他的东西。伯爵历来出手果断，从不含糊。

“下一个地点刚好是一个餐厅，先生，我们去那里吃点早餐吧。”

李尔真点点头，“彳亍。”

这是个装修简陋的二层小餐馆，睡眼惺忪的老板摆出菜单，“黑啤酒，维吉玛冠军，面包和玉米饼，就这些，”他看看两人，“别嫌东西少，朋友，整个诺维格瑞找不出几个比这里开业早的店。”

李尔真点了一杯维吉玛冠军和两块面包，邓克和他一样。

“老板，你们这里就没有食品仓库吗？”卜梦师嚼着面包，漫不经心地问道，“难道不能弄点肉类食品？”

“有，”老板没精打采地整理着杯盘，“上个月被红衣人们收购了，说是收购，呸！”他空吐了一口唾沫，“二十个克朗，操，你如果说是抢劫也没什么问题。”

卜梦师的眼睛亮了。

“你说的红衣人是？”邓克攥着酒杯，看了一眼李尔真。

老板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门外，眼神飘忽着，“领头的是个戴红帽子的人，我一看就知道，永恒之火的杂种。”

“老板，你的仓库在哪里？”他开口询问，邓克知道具体位置，于是急忙向李尔真示意不用多问。

店家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就是……”

砰！哗啦！

门突然猛烈地关上，桌椅发出撞击声。

“呃，先生！”

邓克的惊叫声突然传来，李尔真猛然回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个壮汉正站在身后，其中一个掐住小男孩，另一个伸手就要向李尔真抓来。

他抽出耳思剑，一脚踢翻桌子，站了起来。

“威尔斯，我们可没让你说我们的坏话。”掐着邓克的那个恶汉笑着看向老板，他身上有女巫猎人的标志。

“曼吉失踪了好几天了，”老板换了副表情，从柜台下面抽出武器，“你们这些直属他管理的家伙们看起来都不太着急啊。”

“我们只是奉命守在这里，很久没回神殿岛了。”

老板似乎被逗笑了，“你们俩这样的家伙真的信奉永恒之火吗？”

“一会再说这个，”另一个壮汉用下巴指了指李尔真，“这小子，怎么找到这里的？”

“鬼知道？我还想知道仓库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呢？”威尔斯撇了撇嘴，“你们来得倒是挺快。”

李尔真连忙进行杀意感知，他发现房子里只有这两个女巫猎人和老板三人，他也能基本上确定了，这里必定就是卢文伯爵宝藏的所在地。

“你先把他放开。”他盯着那揪着邓克的恶汉。

老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子，别把皮斯惹急了，他不是没杀过小孩。”

红色，李尔真用意识紧紧抓住红色的杀意，趁三人不注意，率先将它们倾泻在皮斯的身上！

后者瞬间一幅痛苦的表情，那样子就像是突然撞到了坚硬的铁板上一样，他的手松开了。

经过强化后的卜梦师的精神空间，用出这招屡试不爽。

李尔真从包裹中拿出另一张伊格尼羊皮符咒，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与此同时向后厨的方向飞身躲去。

他把邓克一把拽过来，“你知道仓库在哪对吧，我们直接过去！”

小男孩点点头，“后厨有个窗户，我们可以……”

“那就走吧，我们尽快结束这件事！”

火光爆开了，离得最近的老板还算反应快，连忙躲在柜台下面，口中咒骂着。而另两个女巫猎人则是就地一个翻滚，躲开爆炸，精神恍惚的皮斯动作稍慢了些，头发被烧掉一大块，他嗷嗷叫起来。

李尔真和邓克迅速穿过后厨来到一处楼梯间，“那边。”邓克稍加思索，指了一个方向，两人踹开木门走到后院，看到了木栅栏和灌木丛中的仓库门。

仓库门口有一名背对着他们的女巫猎人。

“嘘！”邓克捂住嘴。

卜梦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仔细瞧了瞧，拍拍小男孩的肩膀，“那人好像已经死了。”

女巫猎人守在门口的姿势僵硬而诡异，眉心有一处血洞，下巴上还在滴血，看起来死了没多久。

“杀了他们！”

身后皮斯愤怒的声音传来，餐厅后厨的方向隐约已经能看到三人正追杀而来，恶汉的脑门上还冒着烟。

“没办法，邓克，跟他们打吧，你的双头斧还在吗？”

“已经掉了，先生。”

吱———

仓库的门出乎意料地自己打开了，李尔真惊愕地转头，心想闹鬼了？

嗖！嗖！

突然几根箭矢从里面飞速射出，直奔追杀而来的三人而去。李尔真和邓克还没有反应过来，皮斯和另一个壮汉就已经身中数箭，倒在地上，其中两根最要命的箭矢穿透了他们的眉心。

威尔斯右腿上和腰眼各中了一箭，他颤抖着坐倒在地上，惊恐的目光看向缓缓打开的仓库大门。

李尔真的视野中杀意依旧不减，甚至更浓烈了，他感觉到邓克的身体似乎僵住了。

五六名双手端着十字弓，腰间有佩刀的人慢慢从仓库里走出来，个个不苟言笑，他们在外面站定，没有一个将视线看向女巫猎人们的尸体。

一个壮硕的身影慢慢从中间走了出来，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环顾了一下整个后院，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李尔真和邓克的身上。

“邓克，你可以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又是谁吗？”

西吉斯蒙德.迪杰斯特拉的光头在朝阳下泛着光。

李尔真垂下手中的耳思剑，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