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陶月月低着头说：“为什么你要这样牺牲自己？”

“作警察的本分啊，如果我们可以拯救下一名受害者，让一个无辜的人可以继续ＴＡ的人生，这些牺牲又有什么所谓呢？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所以我必须做！”

“你同意婴宁去当志愿者，就是不让她知道是吗？”

方野苦笑，“我说我不在乎她的看法，你信么！等我从监狱回来，他俩大概就归队了，疫情应该也会过去，到那时我们去逮捕‘凭栏客’，给这一切划上句号！”

陶月月还有一些顾虑，“假如王秀才不说呢？那你自己去蹲监狱岂不是一场笑话？”

“确实存在这个风险，但我接近过罪犯，怎么套出情报我还是比较在行的，我会见机行事……月月，你也别想得那么严重，监狱不过是一个特殊的大宿舍，管理很严格，况且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胡说八道！监狱就是监狱，是连罪犯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好吧，我不拦你！”

“有一件事……”

“照顾你的狗？”

方野笑着点头，“它每天吃狗粮就行了，这家伙嘴馋，偶尔可以给它吃点无油无盐的食物，但是煮熟的骨头千万别喂，对了，每天要遛两次，遛之前记得叫它上个厕所。”

“服务员，再来四瓶啤酒。”陶月月对方野说：“我今天就好好陪你喝喝酒吧！”

两人给杯子倒满啤酒，方野说：“月月，其实咱们被分在一起，我觉得这段时间还是挺充实的，和你合作很愉快。”

陶月月不爽地说：“闭嘴，说得好像你要去死一样！”

这顿酒一直喝到傍晚，回到出租屋，他们也没闲着，准备去坐牢的假材料、假身份，陶月月用红笔描假公章的时候，看见方野坐在桌子另一头，正在一个本子上写写划划。

“写什么呢？”

“日记。”方野说，“我的新名字叫‘方强’，我给自己规划一下‘方强’的经历，大概就像是演员揣摩角色，这是我的习惯。”

“你是说‘人设’？”

“对对，人设！”

“你现在很平静吗？明天就要去坐牢了！”陶月月问。

方野停下笔，点上根烟，“一点也不平静，就好像脱光衣服准备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我只是假装平静。”

“为什么以前要干特情？”

“没有为什么，只不过在那个节骨眼上，我觉得我必须去做，就像现在一样……一个案子遇到瓶颈，需要打破它，就得用非常手段。”

陶月月忧郁地看着方野，她体会不了他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他总是在压抑自己的需求，扮演一个无欲则刚的人，突然间她觉得他很陌生，但又很想了解他的内心。

陶月月感觉到自己内心又开始对方野萌生一些奇怪的感情，她赶紧去找王冰的百忧解，结果发现那瓶药在车上，可能在医生消毒的时候被处理掉了。

这时狗跑到方野面前，叼他的袖子，还把狗绳叼来扔他面前，汪汪地吠了几下。

方野摸摸狗头说：“走吧，我带你出去散步……月月，一起吗？”

“好。”陶月月答应一声。

二人牵着狗下楼，因为疫情的关系，晚上八点街上已经没人了，连车辆都很稀少，冬天夜晚的空气很清冷，人呼出的气就化作一团白雾。

二人一路无话，并肩走在路灯下，陶月月偷眼瞅了一下方野的侧脸，他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狗。

“你和阿宁怎么样了？”陶月月率先打破沉默。

“没怎么样啊，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们怎么样了？”方野笑道。

“你没看出来她喜欢你？”

“看出来了，所以我尽量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陶月月想笑，“阿宁又温柔又体贴，当女朋友不也挺好的，我想只要你说出口，她一定会开心地接受。”

“你干嘛这么热衷于搓合我俩？这种事情是搓合的吗？”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陶月月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这种问题。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这个，爱情一定是人生的必需品吗？以前我交往一个女朋友，当时我正在干特勤，我在她面前不能暴露我的工作，更不能提我的真实身份，虽然在一起挺开心的，但也很累，后来她知道我是一名‘罪犯’，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我没法解释，只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现在我一个人，反而很轻松，把人生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是种幸福，也是种负担，我还没准备好去承受它。也许我是个自私的人吧！”

“可我觉得你很无私，你总是给人一种像超人般的感觉。”

方野苦笑摇头，“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喜欢当警察，我想抓住‘凭栏客’，为喜欢的事情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不喜欢的事情，让我去付出、去维护，我就会很忐忑。说句文绉绉的话，也许我不懂怎么爱一个人。”

陶月月无言地看向远处，在消化方野的话。

“你和王冰呢？你俩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的？”方野问。

“不久之前。”

“所以，等抓住‘凭栏客’，你会接受他作你男朋友？”

陶月月点头，其实她心里也没准备好，只是单纯地觉得试一下也没坏处，毕竟不讨厌王冰。

“咱们是警察，生活圈子就这么点大，工作忙得要死，想认识外人几乎不可能，警察找警察也很正常吧！”陶月月说，“你考虑过和警察相处么，或者法医。”

“老实说，我没有和同事谈过恋爱。”

“也许，和警察相处得更轻松，或者法医。”

“你不用老强调‘法医’啦！”

“你对阿宁真的毫无感觉？”

“我承认她又温柔又可爱，但是……”方野看向陶月月，欲言又止。

陶月月觉得方野的态度很奇怪，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婴宁，她甚至想到方野是性无能之类的原因。

一阵冷风吹来，陶月月才意识到自己出门忘了穿毛衣，一件牛仔夹克实在抵御不了蓝昌夜晚湿冷的空气，她下意识地抱住肩膀，这时一件温暖宽大的外套落在她肩膀上，扭头一看方野，陶月月有些感动，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回家吧！”方野温和地说。

“嗯……对了，路过药店的时候我去买点东西。”

“你不舒服？”

“关你什么事！”

方野苦笑，但他早已习惯陶月月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