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辆车停在江边，陶月月忍不住去推车门，方野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干嘛？”

陶月月回答：“去谈判！”

“医生和警察过来之前不要乱来！眼下的方针是先消耗嫌疑人，等他撑不住了我们再上！”

“撑不住？”陶月月苦笑，“车上有吃的有水，李铁柱肯定不会饿着自己，可是王冰呢？他大概率已经感染了，越拖越危险！”

“听我的，再等一等，一两个小时还不至于致命……虽然会受点苦。”

“唉！”陶月月无助又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司机陪着他们监视嫌疑人，也挺无聊的，问：“两位警官饿了么？”

“你要是饿了可以自己下车吃点东西。”方野说。

“那我先去吃个饭，要不要给你们带？”

“不用！”

司机下车去了，方野对陶月月说：“你啊就是性急，这种劫持事件本来就需要耐心。”

“我担心王冰啊，知道我为什么担心吗？”陶月月低着头说，“等我们抓住‘凭栏客’，我会答应当他女朋友。”

“啊？”方野一惊，“真的？”

“这么惊讶干嘛？”

“没什么……”方野朝窗外看去，掩饰着脸上复杂的神情，“挺好的，你俩挺合拍的，不过你别被情绪左右。”

“我知道……该死的李铁柱，为什么要做这么极端的事情！”陶月月气愤地说，此刻揪心揪肺的感觉仿佛在告诉她，她已经有点喜欢王冰了。

车上，李铁柱还在抽烟，呛得王冰想死，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这样只会加重病情，别抽了，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李铁柱用手指拍打着方向盘，盯着外面滔滔江水，王冰又说：“知道吗？这次的冠状病毒很可能来源于蝙蝠。”

“管我吊事！”

“知道埃博拉吗？这种在非洲肆虐的超级传染病也来源于蝙蝠，因为当地有把蝙蝠做成腊肉食用的习惯；还有印度的尼帕病毒，来源于果蝠，当地会采集枣椰树汁来生饮，但果蝠会跑来偷喝，在古代，蝙蝠就是瘟疫之神，古人早就认识到这件事，对蝙蝠敬而远之。”

“把蝙蝠全部杀了不就得了吗？”

“那会破坏生态链，没有蝙蝠，昆虫会疯狂增长，最后一样会危及到人类！蝙蝠那么丑、那么脏，但它也在生态链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就像每个人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都是不可或缺的。”

“哼！”李铁柱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倒是说说，像我这样的人，谁见谁嫌弃，我有什么价值。”

“你一定有价值的，你一定做过，对这个社会有意义的事情！”王冰虚弱地说，他在使用新的策略，唤起李铁柱的自我认同，让他发现活下去的意义。

李铁柱从驾驶座上走过来，蹲在王冰前面，悠悠地说：“那年我在工地干活，年终准备发工钱的时候，来了一帮债主，把钱要走了，工头说他也没办法！我带着一帮弟兄去拦债主的车，闹得挺大，把警察都给惊动了，警察过来调解之后，跟那帮债主说，这钱是给工人的工资，你们讨债不能拿这笔钱，于是大伙领到了工钱，晚上大伙给我办了一桌酒菜，都说柱子哥你太厉害了，没有你今年怕是没钱回家过年了！”

回忆起往事，李铁柱露出微笑。

王冰点头附和，“你看，你也是个有用的人，你的命并不比别人低贱，活下来最重要啊老哥！”

“哼！”李铁柱冷笑。

“其实你只是生错了时代，如果在过去，你就是梁山好汉一样的人。”

“梁山好汉不近女色，你是不是想劝我忘了徐丽丽？”李铁柱显然会错了意。

王冰顺着话茬往下说：“你在等徐丽丽的电话吗？你把手机踩碎了，她怎么打电话给你？”

李铁柱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部手机，“那不是我的，是我在网吧顺的，这部才是！几个小时了，她为什么还不联系我，她再不联系我，我真的要去市区大开杀戒了！”

“老哥，你的工友们还好吗？”王冰继续唤醒他的自我认同。

“我不知道，早就不在工地干了。”

“你知道你适合做什么吗？我觉得你可以去讨债，你很凶、很壮，又蹲过大牢，讨债一定很合适的，干那种工作提成也高，你一个月可以挣几万块！那时候徐丽丽还会瞧不起你吗？”

李铁柱一脸不屑，“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现在都山穷水尽了，还有什么将来！”

李铁柱流露出失望，这是成功的信号，王冰继续说：“你没有山穷水尽，你的病可以治，你的错可以弥补，然后开始自己的人生！”

李铁柱摇头，“不好！我现在多舒服呀，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个警察陪我聊天。这辈子都没有警察跟我说这么多话，他们就只会说‘给我老实点’、‘站好’、‘都到这儿你还不交代’，哼，狗眼看人低！”

王冰抓住他的手，说：“老哥，改变现状肯定是痛苦的，就像久病卧床的人学习重新走路一样，但这种痛苦是值得的，等你变好了，徐丽丽一定会回心转意！”

“等不了，不想等，我现在就要！”

王冰忍住叹息的冲动，说：“你必须改变，你还年轻，谁年轻没干过傻事？”

李铁柱开始顾左右而言它，笑嘻嘻地说：“搞过女人吗？”

摇头。

“那时徐丽丽刚来我们村，黄花闺女，我破她那晚，她哭得可厉害了，那时她还没那么胖，小腰可细了，皮肤啊摸着跟豆腐一样嫩……”李铁柱舔舔嘴唇，“有女人陪着真好呀，城里人人人都有女人，就我没有，所以他们活该得这场病！”

说罢，李铁柱回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一瞬间王冰以为他要把车开进江里，惊问：“你干嘛！”

“去城里，大开杀戒！老子见一个撞一个！”李铁柱咬牙切齿地说。

王冰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当这辆车离开江边，陶月月也看见了，焦急地说：“他跑了，快追！”

方野跳到驾驶座上，立即发动汽车，他说：“我给司机留号码了，之后再还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