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孙伯依给花荼熬了粥，两个人吃过了早饭才回了家。

花荼昨天休息得不错，慕颂之却有点黑眼圈。

花荼在车上问他：“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慕颂之看了看一旁的“罪魁祸首”。

他没说实情, 找了个借：“我在想公司的事, 有点失眠。”

花荼嗯了一声。

慕颂之道：“对了, 你的餐厅选址是在哪里啊？”

花荼道：“幸运阁总店的对面。”

幸运阁的总店是在标准的市中心，对面曾经也是一家餐饮店，因为幸运阁的生意太好，对面的店子往往做不了多久就倒闭，后来那地还被人疯传风水不好。

店面几次易主，一到头用来装修的时间比用来做生意的时间还要长。

再后来, 做餐饮实在是做不下了，被改成了一家挺大的书吧，增设了很多的书架，原本的中央厨房没有拆除，变成了仓库。

现在书吧生意不景气，也快要开不下了，老板想要转租出。

花荼考察了几次, 就决定想要承包下那里做饭店了。

他喜欢前任老板的装修, 还喜欢那点书卷气。

这里稍加修改就可以变回餐厅, 而且价格特别便宜, 中央厨房还在, 可以直接进修改用。

慕颂之点头：“这样挺好的。”

他没问花荼为什么选择哪里，花荼也没有解释。

两个人开车回了家, 慕颂之收拾了东西准备公司，他对花荼说：“你昨天不舒服，今天休息一天吧, 我中午不回家吃，晚上带合同回来，给你解约。”

算了下，这一个月已经到了，乐舒云和人事那边今天够把流程走好，财务可以随时打款，他只要把合同晚上带回来，给花荼签字就。

花荼说：“我中午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如果晚上要解约的话，我还是给你做点菜吧。”

花荼顿了一下解释说：“这可是我做私厨的最后一天。那样比较有仪式感。”

他感觉自己站好了最后一班岗，努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慕颂之道：“那就做点简单的吧，家常菜就……”

他生怕花荼累到，叮嘱他，“你才刚好，千万不要做得太复杂了。”

花荼嗯了一声：“那我就炒两个菜，一个汤。”

慕颂之提醒他：“还有中午按时吃饭。午饭让俞嫂做给你吧，她有几道拿菜，虽没法和你做得比，但是也挺不错的。晚上等我回家，来谈解约的事情，我让俞嫂今晚休假，你不用担心……”

花荼又嗯了一声，慕颂之总是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好好的，不用他多『操』心。

慕颂之这才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准备公司。

他正要开门，花荼忽走过来贴近了，一双眼睛看向他。

两个人离得有点近。

慕颂之看花荼那双好看的眼睛，眼角下的泪痣越发明晰，他忽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还差一天了，他答应了花荼的，在他离职以前，不开始这段关系。

花荼似乎是对他的克制毫无觉察，他伸出，自而地帮慕颂之整理了一下领带：“这里没有弄好。”

帮他整理好了领带，花荼说：“那慕总，下班见。”

慕颂之出以后，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是挺快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电梯下楼。

送走了慕颂之，花荼回到了桌子前。

他昨天胃疼了半天，今天只想吃点热乎乎，暖融融的东西，现在天气已经是初冬，逐渐转冷，这公寓里面的恒温空调已经开了，这个季节，正是冬笋上市的季节。

花荼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喜欢在家里炖腌笃鲜，于是准备晚上用冬笋做一锅汤。

传统之中，这道菜更多是用春笋来做，不过用冬笋做，也是十美味。

和春笋比，冬笋更为厚，就是一定注意要把笋子的涩味掉。

花荼从阿莱那里订好了材料，上午就把笋用盐水焯好，后放入冰水里浸泡。

咸肉为了避免过咸，也早早就用水泡上。

慕颂之上午发了微信来查岗，让花荼休息，还叮嘱了俞嫂，一定要看好他。

花荼没办法，只远离了厨房，到了下午才被放进来。

腌笃鲜特别简单，不太做菜的人也完全够胜任。

花荼选的是五花肉和排骨块，其他的就是一块咸肉，一小块火腿。

肉被焯水后，放入开水大火炖煮，加上一点腥的料酒，后再把姜片放进，随后就不要做什么了，炖就。

这道菜讲究的是文火慢炖。

等到大火烧开，转成小火，也不用放什么调料，火腿和咸肉提供了所有的盐味和鲜味，连盐都不用放。

砂锅里的汤一直烧开，咕嘟咕嘟冒泡泡。

熬熬，汤『色』就逐渐变成了好看的白『色』，这时候再把笋子放进炖，所有的食材在水中游泳一般，随之起伏。

花荼看汤快好了，很快地做了两个简单的菜。

等到慕颂之进家，所有的菜就都上了桌，一道烧茄子，一道虾酿藕夹，再加上那一锅腌笃鲜。

俞嫂见到慕颂之回来了，心领神地拿了东西准备回家，她到了门还不忘记叮嘱他们：“厨房你们就放就好，回头我明天一早回来收拾。”

等她走了，花荼给慕颂之盛好了汤摆在了面前，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腌笃鲜小火慢炖了两个多小时，鲜肉和咸肉的味道早就融合在了汤里，闻就有一股香味。

暖融融的汤带给了人一种暖意，驱散了所有寒冷。

鲜与咸，这种神奇的碰撞，促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

无论是咸肉，鲜肉，还是排骨，都炖到了酥烂。

笋子嫩嫩的，特别爽。

这种味道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做法，复杂的是味道。

每个人都有留存在记忆里的菜。

这道菜就是深深烙印在花荼记忆里的。

那味道像是家的味道。

不管走多远，不管经过多久，再度品尝到的时候，总是被那种温暖包围。

花荼喝汤说：“在过，每到了冬天，我爸爸都炖煮一锅腌笃鲜。”

慕颂之点了点头：“汤很好喝。”

小时候他过甘家做客，有一次就赶上了，那时候的餐桌上，就有这么一锅『色』香浓郁的汤。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喝完了汤，吃完了一顿饭。

花荼犹豫了片刻，终于开：“有件事，我一直瞒你……其实，我们小时候是见过的，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那时候我的字叫做甘凌霄。”

慕颂之抬头看向他：“记得，我也已经认出你来了……”

花荼愿意告诉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花荼对这件事也有一些预料。

两个人谁都没有惊讶，一切是水到渠成，走到了这一步。

花荼鼓起了勇气，低头道：“在，我父母因为车祸世，我的监护人忽就变成了姑姑姑父，『操』办后事后，姑姑就执意把我带走。我换了居住的地，也换了学校，那时候我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和你告别。”

慕颂之感觉到了他声音里面的颤抖，他伸出来，拉住了花荼的。

花荼感觉到了慕颂之上的温度，他渐渐平静下来。

花荼继续道：“我在姑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一个男人自称是我姑父的朋友，把我接走。从那时候起，甘凌霄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几天，月光那里也陆续给了慕颂之一些消息。

慕颂之也终于明白了，花荼没有用回原的原因。

初甘凌霄的姑姑和姑父报警，说有劫匪劫走了他。在五天后，警在河边发现了孩子的衣物和鞋，随后把甘凌霄定为失踪。

花荼深吸了一气，继续说下：“可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姑姑、姑父以及柯木原一起策划的。”

花荼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那个劫匪并没有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他没有下杀我，而是让我逃走。他曾经因为意外杀人坐过牢，后来收了柯木原的钱，让他绑架我，随后撕票。学校的信息就是我姑姑告诉他的。他说我一个小孩子，斗不过那些人，想活命就别再回来。”

“我开始还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后来，我鼓起勇气走入了姑姑家附近的警局，想要寻求帮助，那警员让我等在问询室里，说是要请示下上级，我听到他在电话里叫对面的人，柯老板……他问孩子可没死，现在要怎么办。那个时候，我猛醒了……”

在时，花荼忽想起来，他给父母说起柯木原推他下河的那件事，在被蒙蔽了双眼时，就连亲生父母都不相信他的话，那么陌生人更不相信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他是有难辩的。

花荼继续说：“趁那些警察不注意，我遛了出。那时候我想，匪徒只是一时好心放了我，他们的人知道我还活，我就随时有生命的危险。我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无论是为了遗产还是怕我『乱』说。他们想尽一切法来杀死我。那时候我太过弱小了，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就算我指正他们，他们一时被抓住了，也是没用的。我甚至活不到上法庭的那一天。”

灯光之下，花荼俊秀的脸上表情冷静，目光隐忍。

“最安全的式，就是让那些人相信我已经死了。我把自己的鞋子，外衣和书包都丢在了河里，后用身上仅剩的钱，坐黑车离开了忻城。”

“我到了南城，谎称自己是走失的，不记得家人的联系式，随后我进入福利院，补办了的身份信息。我在福利院里住了几，早早就开始进入。”

那些，他活得辛苦，活得坚韧。

像是一株生长在缝隙里的凌霄花，沿墙壁攀附而上，就算只有一点阳光和养料，也要努成长。

直到他长大了，变成了花荼，回到忻城，再次遇到慕颂之，那时才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现如今听这一切，慕颂之的心中满是酸涩，花荼的变化，他故意隐藏身份，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冷漠，他的戒备，他没有用回原，他没有和他相认……

关于这一切的一切，他忽有了答案。

如果时光够倒回，慕颂之希望花荼没有受过这么多的苦。

他甚至希望花荼够找到他，告诉他这些事，虽他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但是慕家是可以庇护他的……

但是慕颂之也理解花荼初的选择和做法。

只有十岁的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无依无靠，双亲世，家族产业被掌握在了柯木原的里，仅剩的亲人恨不得他死。

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至亲的亲人都不可信，何况是朋友。

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他没有任何办法证明姑姑姑父真的和这些事情有关系，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柯木原和他父母的死亡有关系。

甚至办案的警员都被柯木原贿赂了，就算报警也没有任何人够保证他的安全。

他唯有蛰伏下来，让自己活下来，慢慢变得强大，才够面对这一切。

慕颂之听完了这些，握花荼的道：“以后我陪你一起，你可以开一家超过幸运阁的饭店，拿回你所有的一切，那些人为之前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些和月光之前查到的一些信息都对应上了。

慕颂之也明白了，为什么花荼之前没有告诉他这些。

在确认他的心意之前，花荼不想把这些事情贸说出。

花荼低头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都过了。”

这么多，这些事情在他的心底埋了多，他还是第一次把这些告诉别人，忽有点如释负。

他现在终于对慕颂之毫无保留地坦诚了。

慕颂之问：“你选择在幸运阁的对面开店，是希望用你的式让他们得到惩罚吧？”

花荼道：“这些过，我姑父已经世，我姑姑和柯木原还活，他们都是幸运阁现在的大股东。我思考过，一切的祸端就是贪婪。那我认为，让贪婪的人变得一无所有，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花荼是有底线的，就算再恨那些人，他也不违法犯罪，但是他用自己的式，打破那些人的美梦。

慕颂之点头：“我也帮助你，如果可以找到一些的证据，我希望他们受到惩罚。”

花荼嗯了一声，那样是最好的结果。

他曾经试图寻找过，但是一个是因为代久远，一个是因为他个人的太过有限，如果慕颂之帮他，也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结束了这个有点沉的话题，慕颂之把解约书拿给了花荼。

花荼仔细看了看，觉得没有问题，落笔签字，后还给了慕颂之一张。

拿那张解约书，慕颂之忽感觉到了一种幸福感，仿佛这不是一份解聘书，而是一份幸福保障书。

接下来，慕颂之拿出了一个卡包道：“这是几张卡，这一张是物业给楼内vip的卡，给你一张，凭借这个卡可以八楼的健身房免费健身，还可以十楼做按摩。另外一张是一张工资卡，里面有你的工资和奖金。最后一张是可以透支的。”

花荼接过了卡包，他认得那最后一张是什么卡，那是一张黑卡。

花荼看了看面前的卡，后把前两张留下，第三张推了回：“这个还是太贵了，如果我有需要和你说的。”

这和给辆车让他开的意义完全不同。

就算是作为男朋友，他感觉自己也不应该拿这么贵的东西。

慕颂之抬起头看向花荼：“我给你的你不接受，那么颂之哥哥送给凌霄的呢？”

一句话，击破了花荼的所有防线。

花荼的眼角忽红了，刚才陈述那些旧事时，没有流下的眼泪，忽就流了出来。

慕颂之伸出擦了他的眼泪：“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时常在想，那个从我生命里消失了的甘凌霄，我是否还够把他找回来？直到我遇到了现在的花荼。我终于知道，我没有白等，我的小朋友在我不知道的地，已经长大了，而且成为了很棒的人。他长得更加好看，做很好吃的菜，认真得特别可爱，他看上有点冷漠，其实比谁都要温柔耐心。”

慕颂之擦花荼的眼泪，花荼却越哭越厉害了。

慕颂之安慰他：“别哭啊，你是我的朱砂痣，也是我的白月光。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你的专属司机，你的专属保姆，你的坚强后盾。我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花荼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抱住了慕颂之：“我也是你的男朋友，你的专属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