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来了。”

我刚把脚迈进门，斜坐在沙发上的林昊然对着他身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说，同时他站了起来，脸上堆着一种洋洋自得的笑意。

那个衣装素雅、气质非凡的女人转过头来，望着我，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妈，这是李若云。李若云，这是我妈妈，别人都叫她欧阳医生。”

林昊然的母亲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李若云，真的清秀得像一朵白云，人如其名，真好。”她微笑着说。

凭直觉，我听得出她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她的声音里饱含着惊喜，而她的目光温暖亲切。我跟她握手，心里有点局促，但没有忸怩，所以，我回报她的微笑应该是大方得体的。

“你好，欧阳医生。”在这个家里，在林昊然的眼中，我还只是一个“别人”，所以，我这样称呼应该是对的。

“叫我伯母吧。”她笑笑说。然后，她看着林昊然，好奇地问：“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呀？”

“不久前，若云为她们的学生报采访了我，于是我们就相识了。”

“那么，若云就要毕业了吗？”她妈妈问我。

“下星期，开过毕业典礼就毕业了。”我回答。

这时，我裤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我敢说，又是吴梦绮的。

“嗨。”我走开到厨房门前，倚在那个门框上，没有看号码就接了电话：“吴梦绮。”

“若云，你好！”

原来是李擎宇。他大声地叫喊：“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我想见见你，为上次的事道歉，可你就是不接我电话。“

“李擎宇，等我有了时间再向你解释。”我焦急地往林昊然那边看了一眼，他正跟她妈妈说话，面无表情，偶尔还往我这边看一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李擎宇声音像是在哀求。

“我在上海。”

“你去上海干什么？你是不是正跟他在一起？“

“李擎宇，我现在正忙点事，过后再说，我挂了。”我关上手机。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林昊然的身边。她妈妈在跟他说：“……昊华打电话跟我说，你近来就在附近，可这半个月来，我都没能见你一次面。“

“都在忙着。”林昊然一边说，却一边看着我，表情怪怪的。

“我们一起吃午餐吧，不过我很快也就回去了，我也不想打扰你太长的时间。”她拿起精致的手袋对着林昊然说。

“妈，看来我不能陪你一起吃了，若云要回去上班了，我得开车送她。”

“那好的，孩子，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干涉了，那我回去跟你爸一起吃。若云，有空就常来，昊然总要有个人管管他才行。”

我们握手时言别时，我看到她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欧阳医生，我来送送您。”刘默早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像个来去无踪的幽灵。

“谢谢你了，刘默。”

我看着他们走出大房间，径直往门厅走去。

当我回头，林昊然正在看着我，脸色阴沉。

“刚才，是那个摄影师打来的吗？”

怎么了？

“是的。”

“他想干嘛？”

“他只是跟我说声道歉，就为上个星期五的事，你知道的。”

他眯缝起眼睛，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林昊然简短地说。

刘默回来了，也许欧阳医生没有让他送很远。

“林总，运往达尔富尔的货轮碰上了一点小麻烦。”

林昊然对他点一下头，问：“白鸽号回到机场了没有？”

“回到了。”刘默向他点头，然后对我说：“李小姐，再见。”

我向刘默微微一笑，他转身离开了。

“刘默也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他直截了当地回答我，语气生硬，看来他心里有事。

林昊然走向厨房，捡起他的苹果手机，他阴沉着脸，拨了个电话。

“韩奕，情况如何？”

他急切地问，眼睛望着我，眼里的柔情消失，神情肃穆。我就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手足无措。

“我们不能用全体船员的生命为代价，去冒这个险。不，取消原计划……改用空投方式……好。”

他挂上电话，眼神很衣然很冷峻。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走进书房，大约两三分钟后才回来，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资料袋。

“这是合同的草案，你把它通读一下，下个周末我们就一起协商。你最好先在网上搜寻一下有关这方面的资料看看，这样你对于这种事情就会有所了解。”

林昊然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希望你能接受这种协议。”他的语气郑重而诚挚。

“搜寻什么？”

“有关我信的合作方式，有很多内容你能在互联网上搜到的，然后你就可能会作出接受还是不接受的决定。”他说。

哦，但我的手机上不了网，不过吴梦绮的笔记本可以上网的。陈老板店里也有一部电脑是联网的，作为一个职员，不可能在店里上网。

“怎么样？”他歪着他的头问。

“我还没有买电脑，我平时只是偶尔用吴梦绮的。”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我。

“哦……我可以借给你一个。拿好合同，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南京，我们在路上再吃东西。我先去换件衣服。”

“嗯，我先打个电话。”我说，我想念吴梦绮了。

林昊然皱着眉，目露凶光，绷着脸问：“是打给那个照相的吗？”

我感到惊讶，这是不是风声鹤唳，草林皆兵？

“李若云，你要知道，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走回卧室。我还站在那里，为他异常冷静的语气发怵，我听到了一匹野狼在守护猎物时发出的狺狺之声。

经他这一说，我的心都凉了，我已经没有了打电话的兴致了。那个开朗活泼、满面笑容的男人，那个刚才还跟我行云布雨的男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了？

当我们站在大房间的门口时，林昊然问我：“把东西都拿好了吧？”

我点点头。他这个时候又变成了那种刻板、彬彬有礼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脸上换了一种新面具。

林昊然带上了一个皮制挎包，这让我想到，他可能要在南京呆几天，因为，星期四他要出席我们的毕业庆典。哦，对。

他现在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衬衣，全然没了一个超级富翁的派头，凭这行头，连个万元户都不像，活脱街头上骑着辆廉价摩托车飙来飙去的不良少年，或者说更像品行不端的摇滚歌星、T台模特。只是他走路昂首挺胸的模样，还有脸上的自信神色，非寻常人可比。我要是有他十分之一的自信心就好！

不过，他同时又是那么的镇静，甚至是冷漠。我心里在轻叹，该不会是我又勾起了他对李擎宇的仇恨吧？嗯，可能是这样。

刘默在我们身后徘徊。

“那么，改期到明天吧。”他对刘默说，刘默点点头，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

“嗯，林总，您现在想用的是哪一部车？”

他看了我一眼，说：“就用奥迪R8那部。”

“一路顺风，林总！一路顺风，李小姐！”刘默温和地看着我，从那眼神，我似乎看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怜悯。

我知道，他心里认为我已经接受了林昊然独特的性习惯。不过，性这东西，也许各有所好，有人喜欢主宰，有人喜欢屈从，这可能不错吧？

我一路想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关于性方面的事，我得问问吴梦绮，并且，我得跟林昊然说清道明。我已经可以从容自然地谈这种事了，只是他情绪上忽冷忽热的，还没有合适的机会。

刘默为我们打开门，让我们先走了出去。林昊然召来电梯。

“在想什么，若云？”他怎么会知道我心事重重呢？

“小心，不要咬嘴唇，那可是个惹是生非的动作。不然，我可要在电梯里来一场了。”

我的脸颊发烫，好在他脸上露出了微笑，那表示他的情绪发生了转折。

“昊然，我想说个事。”

“什么事？”他关切地问。

电梯来了。我们迈了进去，林昊然按了一个键。

“嗯……”我面红耳赤，好难启齿。

“回去后，我想跟吴梦绮谈谈。在性方面，我有很多东西想知道，可你太忙。我先得跟吴梦绮了解许多东西，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同意你提出的要求。”

我略停片刻，搜索枯肠地要找出恰当的言词。他看着我，转着眼珠。

“如果你一定这么做，那悉听尊便。但得保证她不能跟我的弟弟谈论这些事情。”他的话听起来，有点生气了。

吴梦绮不是那种人。我的心里也大为不爽，为他这种含蓄的批评。

我说：“吴梦绮做事很有原则，也很有分寸。我和她之间，要是她谈到昊华的事，我同样也不会跟你谈到。”

“那就好，不过，有关他在性方面的那些破事，我也不感兴趣。”林昊然冷冷地警告说：“昊华是个包打听，他喜欢探听我们俩的事。我就担心，吴梦绮知道了我跟你做的事后，她会在我弟面前胡说八道。”

他说得很小声，连我都差点没有听清他在喃喃说些什么。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随便应一声，但并不是说，我完全赞同他的话。

林昊然对我露出笑容，摇摇头。

“你要是同意了我们的协议，我们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他说。

“没有什么情况？”

“不会有你违抗我的事。”他低下头，在我的唇上迅速地吻了一下，这时电梯停了下来。林昊然牵着我的手，我们走了出去。

我这是违抗他了吗？

我们走出大门，一辆黑黝的车已停在门前，他把钥匙串对准它，“嘀”地一声，车锁打开。在电视上，这种车在展出时，一般都有个干露露模样的妖治美人，衣不蔽体地横存车头，沟沟壑壑，暴露无遗。

“这车好漂亮。”我不禁赞叹。

他抬头朝我自豪地笑了笑，就像一个小男孩，有人夸赞了他的玩具那种得意的样子。

“这还用说。”他骄傲地说。眨眼间，一个青春的林昊然又重回人间。看到他灿烂的笑脸，我的心好温暖。

我微笑着，向他瞪了一眼。他给我打开车门，哇塞，在外面看，我以为它不大，可一坐到里边来，感觉无比宽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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