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男人啊，都被晚舟管得死死的。

陆子寒突然想起来今年去宁远的顾晚舟家里吃饭的时候，顾妈说的那句话，只是现在陆子寒才是深刻地感觉到，其实何止是顾家的男人，是顾晚舟身边的男人都被顾晚舟管得死死的，不管是程景良这个大男人，还是思源这个小男人，或者是段临笙和徐辰溪，包括自己这个可能即将要成为顾晚舟共度一生的男人，都是被顾晚舟管得死死的。

三个女人进了更衣室，店员拿来的伴娘服是顾晚舟刚刚选好的，依旧是顾晚舟向来都喜欢的低调的颜色和款式，却也是向来都简单大方又不失档次的设计，沈洛拿着自己的那套露了半边肩膀的礼服呆愣着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本来以为，我为晚舟穿上伴娘服的时候，也是为景良穿上伴娘服的时候，后来晚舟和陆子寒订了婚，我就以为，等我穿上伴娘服的时候，晚舟的伴娘团会是我见到过的最美也最庞大的伴娘团……可是现在，欧晨……”沈洛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欧晨和云见浅，怅然若失地对两个人说：“可是，到了今天，却只有我们三个人穿上了晚舟婚礼的伴娘服。”

沈洛的话让欧晨和云见浅都有些彷徨无措的样子，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套伴娘服，云见浅若有所思地说：“会这么想的人，又岂止是只有你一个人呢？”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两个人，勉强提起了一丝笑容，“就连我这个一直都希望晚舟和陆子寒可以在一起的人都还是认为，到最后晚舟会和程景良走到最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恐怕也只有她顾晚舟才有这个本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这么镇定自若地为了所有人打算着以后的生活。”

“其实我现在更担心的事情，是陆子寒的妈妈还会不会因为思源为难晚舟？那天在晚舟的表哥家，陆子寒的妈妈气成了那个样子，连叔叔阿姨都被她请回北京来解决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在给顾家和我们甩脸色……”欧晨的话说完，让沈洛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哪里是只是为了向我们和叔叔阿姨甩脸色？她摆明了就是想让叔叔阿姨难堪，用这样的方式来给晚舟施加压力罢了，你以为她自己不清楚吗？她的宝贝儿子要定了晚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不能把晚舟怎么样的，她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是给自己的儿子在这件事情里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更何况……”三个人已经分别进了试衣间，云见浅听完了在自己隔壁换礼服的沈洛的话，也忍不住开口分析道：“那天莫则喻和沈洛在晚舟的表哥家里已经这么明显地给了态度，那份传真过来的委托书已经给陆子寒的妈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也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否则咱们今天过来，他妈妈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好，见到了思源以后的脸色虽然还是不是那么好，但是好歹，晚舟妈妈在和思源说话的时候，她没有说什么。”

欧晨闻言点了点头，走出了更衣间的三个人在镜子前面吗站成了一条线，店员走上前给欧晨整理了礼服上的配饰和裙摆，欧晨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么看来，陆子寒的妈妈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还真的是为晚舟担心，以后的婆媳关系应该怎么处。”

“这一点你就放心吧。”沈洛走上前来仰着脖子让店员替自己戴上了与自己身上的礼服配套的项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道：“晚舟哪里是会让自己陷入婆媳关系的人？两个人结了婚以后也一定不可能会和陆子寒的妈妈一起住的，再说了，陆子寒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自己的妈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样的情况还和他妈妈住一起，陆子寒也不像那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低级错误的人。”

云见浅闻言点了点头：“是啊，毕竟陆子寒的妈妈可以一个人把陆子寒养大，还送出国去念书，可见陆子寒的妈妈也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陆子寒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妈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在哪里，更何况现在已经是达到了他妈妈想达到的目的了，所以，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妈妈不可能不清楚的。”

两个人的分析更加让欧晨觉得陆子寒的母亲是个厉害的角色，也更加让她替顾晚舟以后的生活开始担心，所有人其实都知道，和陆子寒结婚是情迫无奈，可是不和陆子寒结婚却也是理所当然，说到底，都是因为顾晚舟太爱程景良了，那个被困在山西已经一个多月的男人，可是欧晨不敢想的是如果程景良知道顾晚舟为了救他而和陆子寒结了婚，他会怎么办？

大概宁愿自己死在牢里，也不会愿意在回到北京的时候看见自己的爱人已经嫁作他人，过着自己希望可以给予这个女人的一切，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爱情，想要的关怀备至，他希望她可以得到的所有最好的事物，这无疑是对程景良最大的惩罚和折磨。

让他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过着最幸福的生活，而这样的幸福都是自己希望给予却始终都给予不了的。

更何况这个即将嫁作他人的女人，以后未必会真的很幸福。

“我有好强烈的内疚感……”沈洛听见欧晨的话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欧晨的双眼已经红得有些吓人了，刚刚化好的妆都显得有些花了……欧晨看着两个人有些惊慌失措地说：“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要这么理所当然地去接受牺牲了晚舟才可以换回来的平安喜乐？我现在觉得对于晚舟而言，我们一无是处，不，不仅仅是一无是处，我们还是晚舟的累赘和负担……我实在是不愿意看见晚舟要嫁给陆子寒的样子，我也想象不出来，晚舟那天到底会以怎么样的笑容去面对所有会到场给她祝福的人呢？我……沈洛，见浅……我好心疼晚舟……”

怎么会不心疼她呢？

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他们而嫁给陆子寒，又眼睁睁地看着顾晚舟为了他们而向叶之山低头，顾晚舟明明是这样一个自尊的人，面对着叶之山却还是不得不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

“让你们换个衣服，是为了来恭喜我的，你们倒好，心疼我？”顾晚舟又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了几个人的身后，云见浅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袭白纱，一顶皇冠，高贵美好得像个女王，但是却是因为一场有交易的婚姻成为的女王。顾晚舟走到三个人面前与店员一起整理着她们身上的礼服，漫不经心地对欧晨说：“你以为你们有多大的面子呢宝贝儿？我做什么事儿都是为了你们吗？不要太高估自己了啊亲爱的。”

顾晚舟试图让三个人稍微安心的话一点用都没有，倒是给了云见浅一个戳穿她的机会：“晚舟，你是想说你嫁给陆子寒都是因为你自己愿意吗？就算程景良和苏瑾他们没有被困在山西，你也会嫁给他是吗？”

“我老早就和陆子寒订了婚了不是吗？”顾晚舟给沈洛的裙摆整理好，提着自己的礼服走到了镜子前面上下打量，她垂下了眼睛对云见浅说，“我老早就和陆子寒订婚了不是吗？我订婚的那天你们不都在吗？我的开心你们看在眼里了吧，都是假的吗？”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和陆子寒之间是没有交易的，现在呢？”云见浅站在顾晚舟的身后看着镜子里始终低垂着视线的她，皱眉道：“现在你是为了思源可以回来才答应嫁给陆子寒的不是吗？”

“不是！”顾晚舟猛地回头看着三个人，原本有些愠怒的表情也在下一瞬间变成了温柔的笑意，她换上了店员拿过来的高跟鞋，踩了上去以后又回到了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华服加身的自己，良久，才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对三个人说道：“你们啊……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人生注定是要为自己的过去还债的，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是欠了程景良什么，但是至少我知道，我一定欠了陆子寒……不管我和陆子寒结婚的初衷是什么，但是你们记住，就算我不和陆子寒结婚，就算程景良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我也不可能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会和他一起走完我们的下半生……”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顾晚舟挥退了几名店员，踩着高跟鞋走到三个人面前，“我和程景良并不是因为什么客观因素或者压力不能在一起，我陪在他爷爷身边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不是吗？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没有距离没有隔阂地相处……可是啊……”顾晚舟的话停在“可是”上，便再也没有说下去，三个人低垂着头看着她缓缓地离开了更衣室，也只能强打着精神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可是啊，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和程景良不愿意，不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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