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山自然是很受用这样的话的，尤其是当这句话是从顾晚舟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自然是更加受用一些。身旁的叶弋倒是一脸的惊讶，虽然知道顾晚舟一直以来的演技都还是很不错的，但还是对她刚才这样一番吹捧的语气感到了一阵寒意。

“好了就好，最近啊这天儿太冷，你一个姑娘家，是该多注意身体，感冒虽然好了，可是谁也保不准这过几天还会不会再下雪，顾律师可应该多注意身体，别又感冒了。”

叶之山的话说得平易近人，顾晚舟却还是非常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冷嘲热讽，这大概是他叶之山给顾晚舟的一个威胁和落井下石的下马威，顾晚舟笑着点了点头，说：“好，谢谢叶董事长关心。”

两个人的暗斗算是结束了，只是不明就里的人依旧不明就里，股东们只以为是叶之山对这个律师有重视的成分，多多少少也开始向这个坐在陆子寒身边的女律师投去了审视和不一样的目光，顾晚舟自信的微笑也让这些人很赞赏，这也是杨桥对顾晚舟最满意的地方。

但是知道事实真相的人都知道，叶之山和顾晚舟的话真正意味着什么，思源现在回来了，顾晚舟的感冒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变得心情都好了不少，都说病由心生，大概就是在说顾晚舟吧，只是叶之山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哪里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一个他可以掌握在手中的人，更何况程景良是可以替他扛下山西煤矿的替罪羊，即便不是唯一可以成为替罪羊的那个人，但是怪只怪他程景良是程莫南的孙子吧。

程莫南不知好歹把你送过来，我自然是不该辜负他的好心好意。

会议的主题依旧是围绕着明启房地产即将在美国上市和总投入的事情，以叶之山为代表的整个叶家的成员，从叶之山到叶天成夫妇，从叶弋到外界以为在国外其实远在山西的叶可儿，整个叶家对明启房地产的总持股份达到了明启房地产所有股份的百分之七十三，叶之山从开始明启房地产的美国计划起，就一直有意要将明启房地产直接收归于叶家的资产，他想去美国之前，把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钱全部捏在手里，至于是否继续分股制，那是去了美国以后的事情，与现在无关。

即便现在可能会少赚那么一些，但是那些钱对于叶之山的美国计划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他要清清白白地去美国，即便不是真的清清白白地赚来的钱，至少也应该看上去要清清白白的。

杨桥的文件夹里放着的就是叶之山专门请他拟定的股份转让合同，叶弋身边的助理把合同一式多份分发给了每个股东，包括叶弋自己，也是在分发股份转让合同的时候，顾晚舟才发现，连杨桥都拿到了一份，陆子寒一眼便看出了顾晚舟在想什么，那点儿惊讶就连在对面老远坐着的叶弋都看得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笑意，他把手放在桌下，握住了顾晚舟的，在顾晚舟试图挣扎的时候侧了身体凑近她说：“我妈说了，散了会回家吃饭。”

顾晚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内心的那点儿因为陆子寒昨天的那一点脾气已经稍微好转的内疚还是控制不住地从自己的心底沸腾了出来，提到了陆子寒的妈妈，顾晚舟就更加无力招架了，这么说起来，顾晚舟也是时候应该要通知顾爸顾妈来北京了，只是现在这样的状况，顾晚舟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和陆子寒详细讨论如何面对家长和……好像所有人都期待的婚礼。

程景良的妥协让顾晚舟多少有了些抵抗的动力，但是奈何所有的行为和生活好像都被叶之山监控起来了，顾晚舟有些无力去抵抗了，路桠昨天打过电话来说工作丢了，现在基本上在家里属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大概就是带着乐依晨每天来顾晚舟家里凑凑热闹是他们两个人每天最有意思的活动，也好，现在思源回来了，沈洛和欧晨也的确是需要人帮忙，只是顾晚舟担心的是，路桠和乐依晨大概也是已经被叶之山盯上了。

不然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被公司直接解雇，投资公司的财力雄厚，倒是也不含糊，直接给了路桠五倍的赔偿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一来，陆陆续续被顾晚舟牵扯进来的人，除了自己家的亲戚，比如在北京开了公司的大表哥，没有受牵连之外，至少他们在郊区的别墅小日子还是过得很让人羡慕的，外公外婆身体也不错，上次顾晚舟去的时候，他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还都不知情。只有顾晚舟的大表哥和嫂子把顾晚舟拉进了书房单独谈了好久，可是顾晚舟也没有办法，叶之山的手段太厉害，顾晚舟抵挡防御都没有用，只能接招。

顾晚舟身边的人是全部都被牵扯进来了，毫无遗漏。

与明启房地产的其他法律顾问一起对峙了其他股东和投资公司的法律团队以后，几番上阵下来，最终叶之山以最理想的价格收购了所有股东和投资公司的股份，合同分别在一个月以内逐渐达成。会议到中午的时候休息过两个小时，整整一天下来，顾晚舟和陆子寒走出明启房地产的大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谢绝了叶之山和叶弋与其他股东一起共进晚餐的邀请，顾晚舟跟着陆子寒到了地下停车场。

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见了思源用莫则喻的手机给顾晚舟打来的电话，陆子寒把车开上马路，顾晚舟低头给思源回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顾晚舟那坚持了整整一天的冷静和谈判时的临危不惧，还有一整天都散发出的冷漠气场，统统在那一瞬间卸了下去。

“晚舟，你在哪里？”

思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喜悦，顾晚舟听见了电话里还传来了几个人说笑的声音，她笑了笑，问思源：“你们在家里做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在给临笙叔叔讲故事，在说他和则喻叔叔被老师剪头发。”思源倒是老实，顾晚舟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对几个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莫名其妙的思源说：“我和子寒要去子寒的家里吃饭，思源想一起来吗？”

“想，子寒要带我去吗？”思源问这句话的时候顾晚舟把手机开了免提，陆子寒扶着方向盘笑了一声：“好，你在家里等着我们，我和晚舟过来接你，穿得厚一些。”

挂了电话，顾晚舟把头靠在身体右侧的安全带上枕着，眼睛闭着打算开始假寐，陆子寒却突然在路边停了车，顾晚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开口说了句话：“陆先生，你再把车停在路边几分钟，你的车明天大概就会收到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更何况我们是赶去见你妈妈，你这样是打算让我们一起出门吃夜……”

“夜宵”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完，顾晚舟只感觉到陆子寒的唇直接贴上了自己的，她的身体还是像刚才那样斜靠在座位上，只是相比刚才的自然舒适，现在的顾晚舟的身体僵直得不行，陆子寒整个身体都覆了上来，顾晚舟睁大了双眼，感觉自己突然一下子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了，陆子寒的吻越来越激烈，顾晚舟想伸手去反抗时才感觉到陆子寒是在泄愤。

下嘴唇已经被陆子寒咬得肿了起来，顾晚舟隐约尝到了自己嘴唇渗出来的血，一股浓浓的腥甜的味道，顾晚舟那原本想要反抗的心突然就死了。她把身体放软，软软地贴在了位置的真皮座上，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做，原本陆子寒可以感受到的那股由身下传来的不知所措突然就这么消失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晚舟就像睡着了一样在真皮座位上一本正经地闭着眼睛。

“你赢了。”陆子寒坐回了驾驶座，周围没有交警，明天一大早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因为违章停车而出现的罚款单来见证两个人今天晚上的博弈，顾晚舟睁了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一脸阴郁的陆子寒，语气是陆子寒第一次见到顾晚舟时的凉薄：“子寒，你错了，是你赢了。”

“但是胜之不武。”陆子寒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对顾晚舟说，“晚舟，我多希望我们现在是在美国，即便当初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但也好过你现在把我当成了敌人，你知道我的死穴在哪里，你赢了，赢得干脆，也赢得漂亮。”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

顾晚舟的确是仗着陆子寒对自己的感情才敢做这样肆意妄为的事情，把思源带去陆子寒的家里吃饭，该让陆子寒如何面对自己母亲的质问？妈，这是我的侄子。顾晚舟觉得，如果她是陈燕珍，顾晚舟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大概就是把陆子寒买的酸奶机直接砸在陆子寒的脑袋上，管他当初有没有因为爆炸导致的脑部有积血。

所以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有的侄子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陈燕珍不生气才怪。

可是顾晚舟就是故意的，一方面是一时兴起想要用这样滑稽的方法让陆子寒说不定就放弃结婚的事情，即便顾晚舟心里清楚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顾晚舟还是这么做了，就当他她是在泄愤吧，就像刚才陆子寒在车里对顾晚舟做的一样。另一方面，顾晚舟不可能不带着思源嫁给陆子寒，或者说，思源绝不可能离开顾晚舟，即便日后程景良可以不用成为叶之山的替罪羊，或者即便是莫则喻他们可以照顾思源，但是最终，顾晚舟都不可能放弃思源，该来的总会来，与其最后遮遮掩掩，不如事先就把事情摆在陈燕珍面前，那就可以谁都没有顾虑了。

车停在楼门门口的时候，是保镖过来开的门，现在冬天的温度越来越低，顾晚舟给他们在自己家对面租了一套房子，方便他们随时监控附近的情况和照顾自己家里的突发情况，比如说不定哪天段临笙就犯了病，顾晚舟不在，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安心。

沈洛给思源戴上了一定蓝色的针织帽，上面印了两个硕大的眼睛，顾晚舟听路桠说，那是在来的路上乐依晨看上了特意给思源买过来的，和那个针织帽子配套的，还有一个白灰色色的口罩，上面有一个玩偶小狗的凸起，顾晚舟站在沙发前看着自己面前小人儿，皱了皱眉说：“小孩子还是该用些颜色鲜亮的东西，”顾晚舟看着乐依晨笑了笑，转身蹲下去把思源的针织帽子戴正，说：“不要像我小时候一样，用的东西都是些深沉的颜色，太沉闷了些。”

“就是怕会这个样子，才特意买了些颜色好看又可爱的，是不是，思源？”乐依晨也蹲下了身扶了扶思源脸上的口罩，那上面的针织小狗跳了一下，思源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一笑，房子里的大人们便都跟着笑了起来。陆子寒站在顾晚舟的身边，思源笑了一会儿直直地冲着他的腿跑过去，陆子寒将他一把抱起，问了他一句：“今天想吃什么，回家吃饭的路上买。”

“曼姨说她想吃稻香村的糕点，我想吃小蛋糕。”思源伸手把陆子寒的脖子整个搂住，顾晚舟轻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走吧，已经很晚了。”

三个人离开，房子里的人终于还是沉默下来了，之前顾晚舟在电话里听到的说笑声也久久没有再响起，路桠率先叹了一口气，说：“自己的儿子喜欢自己的情敌，这是要认贼作父的节奏吗？”

莫则喻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自从上一次和叶弋因为沈洛的事情详细谈过以后，他心里想要找到宁依微和救出程景良的心便日益加重，之前一直忙着思源的事情，现在思源回来了，很多事情，是不该顾晚舟一个人承受的，他也该提上日程上来了才对。

救出程景良迫在眉睫，但所有人只苦于没有办法去联系山西那边的情况，这两天和郁铭在外面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在各大派出所和相关单位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就连但是都苦于莫则喻他们手里可以掌握的证据少之又少，路桠给他们拿过来的那份关于明启房地产在山西骆山煤矿的账目基本上也等于是失去了效力，陆子寒和杨桥一起做的伪造账目，莫则喻用这份路桠拿过来的原始账目的复印本给税务局试过水，根本就是石沉大海。

“晚舟说，思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云见浅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婉，沈洛呵呵一笑，说话的时候带着些无可奈何，“这么小的孩子……还真是顾晚舟教得好，这样的事情但凡换做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个大人，可能都未必有思源这样的沉着冷静……”

莫则喻摇了摇头：“就是太冷静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没错，”乐依晨皱眉道，“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绑架，那么多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宁依微对他说的那些身世可以算是打破了他所有对自己母亲的幻想，思源……思念母亲的那些坚持和信仰，大概都已经被宁依微毁得差不多了。思源冷静成这个样子，倒不如拼尽全力哭出来一场。”

郁铭轻轻点头：“是啊，这的确不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到底，还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之前闵泽说，思源是被宁依微自己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吗？她怎么忍得下心？”

“她能有什么忍不下心的？”欧晨冷冷地说，“当初自己怀了孕也不忘记利用杨薇给自己找出路，我陪着杨薇去做手术的时候，还觉得她已经够狠了，那天，闵泽还给了她不少钱……我真是想不到，宁依微居然可以恨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欧晨的话让莫则喻忍不住皱眉，想了一会儿问她：“当初杨薇做手术，你也在场？”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欧晨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客厅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欧晨有些招架不住，到底还是无奈地说了句：“是闵泽找到我的，你们不是知道吗？”

“我们只知道晚舟当初因为杨薇怀孕离开而已……”莫则喻取下自己鼻梁的眼镜，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鼻梁，说：“我们大概需要从头开始好好整理我们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思源会被绑架用来威胁我们，也是因为叶之山在背后支持宁依微，让她有这个资本和我们斗。我和郁铭那几天跟着警方四处查探的时候，发现那个面粉厂的车间有人在里面生活过的痕迹，一个废弃了这么好几年的面粉厂，居然在从前的车间角落有一个厕所和厨房，按照晚舟的说法，宁依微当时在那个车间里住下来的时候，应该还在一整面墙上都盯上了相框，这些工作……如果没有叶之山，那还有谁可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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