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欧晨拉住我，“晚舟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回家？”

陆祁将徐辰溪扶起来，徐辰溪想过来抱住我，却被我不停地躲开。

“我不要回家！”我打开欧晨的手，“我们班的舞还没跳完！我不要回去！舞台为什么那么脏？她们人呢？我把舞台收拾干净，她们就会回来了！”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说着“我要把这些脏东西捡干净，我要捡干净！”，一边慌不择路地试图将地上的冥币捡干净。

“晚舟，晚舟你不要吓我！”欧晨哭喊着拦住我，夺过我捏在手里的冥币一把扔了出去。“我求你，我求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

“欧晨！”我捧着她湿透的脸，恳求她，“欧晨……欧晨你帮我好不好？你帮我捡干净！帮我捡干净！你们也来帮我捡干净好不好？！”

我向陆祁和徐辰溪投去目光，笑着恳求他们，“你们也帮我捡干净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他们慢慢蹲下去的样子，我开心地握着欧晨的手一起继续捡抓着木板上的冥纸。

“捡干净……只要捡干净就可以跳舞了，就可以继续跳舞了！只要捡干净……捡干净就可以了……只要干净，只要捡干净……”

为了扔掉那些冥纸，陆祁已经在舞台和后台来回了四五次，我直直地靠在欧晨身上看着干净的舞台，突然冲下台去，推开站在礼堂门口打电话的徐辰溪，不顾一切地飞奔下楼。

“晚舟！”

“咚”地一声，我跪坐在楼梯的不锈钢扶手旁，额头上的血顺着脑门流进眼里，把我眼中的世界渲染成了一片红色。

手被手机震得一颤，我站在人行道感觉突然间没了力气，却还是咬着牙冷笑地讥讽他，呦！心疼了？心疼了你就去找她啊！朝我吼什么？！这破地方就这么点大，你程大少爷还怕找不到吗？

挂了电话以后，我蹲在路边想拼命哭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很久之后，再和欧晨谈起那天晚上的我，她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有那样的表情，蹲在路边痛苦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人夺走了。

可不就是吗？谢依依离开后，我一直都心虚地认为这些除了徐辰溪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我从她那偷来的。程景良在电话里的语气，又怎么能不让我感觉就要失去我维护多年的世界呢？

第二天，我和徐辰溪又被扔在家里自生自灭，我们拿着大人留下的抚恤金，他叫了程景良，我带着欧晨，四个人屁颠屁颠地就下馆子去了。

我们去了经常去的一家简餐厅，落座以后，我一直把坐在对面的程景良放空气。直到服务员上了菜，摆了酒。程景良才试探性地叫我，晚舟？

我没理他，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眼前的煲仔饭。

他有些尴尬，心里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悄悄给正在偷笑的欧晨使了个眼色，又叫我，晚舟？

我继续假装，他继续叫，我接着假装，他接着叫，重复数次之后。我恼火地将手中的勺子往桌上一砸，有完没完！食不言寝不语你不知道吗？！你不饿我饿！

他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朝着我苦笑，你生我气，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他的话一说完，我连脾气都不想朝他发了，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最后是欧晨受不了这样的冷气场，给大家都摆了个台阶。

好了晚舟，你也别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程景良就一二货，话不说明白你让他怎么猜得出来，那脑袋跟塞过草似的，别跟他气了。

说完我，又转头对程景良说，你也是，你不想去爬山那就两边都不要答应去，你倒好，一边不答应晚舟陪着我们俩去减肥，一边又屁颠儿地听谢依依的话。

程景良听完，眉头一皱，我去！是你说的她很久才回来一次让我们对她好点，我答应她去爬山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的吗？！

蠢到家的王八蛋！我把手里的勺子一拍，说，你还有理了？！你答应她去爬山之后有跟我说过吗？是不是她谢依依要是没有叫上我们一起你就打算跟她两个人双宿双栖了？

原本打算默默装傻吃饭的徐辰溪终于发现势头不对，与欧晨对视一眼，两个人开始分别对我和程景良进行“安抚”。

“丁洛可你是不是疯了？！”乐依晨被夏琪压在身下朝着我的方向大喊。

“晚舟！”

“晚舟！”是陆祁和辰溪的声音，我怎么忘了，他们一个在礼堂门口当观众，一个在帷幕后拉帷幕。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摔倒后的我，被丁洛可骑在身下，她似乎想再次动手，还好，在她抬手又想砸我一脸冥币之前，已经被陆祁推翻。

“你他妈的给我滚！”陆祁朝着地上的丁洛可吼，似乎想要一脚踹过去，却被欧晨拦住，晚舟也不会希望你动她的！

可能是看够了佘老太君的笑话，可能是觉得闹得有些过了，可能是为了老师的威严和存在感，站在台下一直用惊讶和愤怒眼光看了一场戏的老师们，终于开始了疏散学生和上台制止肇事者的行动。

徐辰溪把我用外套裹在怀里，整个人从前面护住我，于是，他的背就成了某个人的攻击对象，我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陆祁和欧晨都来不及转头，那张凳子就已经落在了徐辰溪的身上。我被徐辰溪护在怀里的时候，眼前的事物像失了焦的照片，模糊得不能再模糊。

“啊！”徐辰溪仰着头，我看见他脖上的青筋一道道地突了出来。

“辰溪！”陆祁和欧晨忙着帮老师们分开尚在撕扯的几人，听见声音回头时，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下台去混进了正在疏散的人群中。

“晚舟！”徐辰溪忍着痛，嘴角费力地撕扯出一个无力的角度，他问我，“你好不好？”

我两眼无神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与我相识十七年的人，他有什么责任为我扛那一下？

“辰溪，你没事吧？！”以校长为首的老师队伍已经带着台上除了我以外的人离开了大礼堂，欧晨跑过来抚摸着他的背，我听见他强忍却还是发出轻微声音的“嘶～”

“我没事～”徐辰溪伸手示意她别碰自己，想要将我抱起来，却疼得根本站不起来。陆祁从他手里想把我接过去，我却挣扎开，终于挪动着我自己都以为已经不会动的眼球看着徐辰溪不愿表现出疼痛的样子笑。

“捡干净……只要捡干净就可以跳舞了，就可以继续跳舞了！只要捡干净……捡干净就可以了……只要干净，只要捡干净……”

为了扔掉那些冥纸，陆祁已经在舞台和后台来回了四五次，我直直地靠在欧晨身上看着干净的舞台，突然冲下台去，推开站在礼堂门口打电话的徐辰溪，不顾一切地飞奔下楼。

“晚舟！”

“咚”地一声，我跪坐在楼梯的不锈钢扶手旁，额头上的血顺着脑门流进眼里，把我眼中的世界渲染成了一片红色。

“晚舟，晚舟我求你了晚舟！”欧晨抱着我，大声哭喊着，陆祁拨开我们，一把将我抱起往楼下跑去。欧晨一边想去扶着徐辰溪，一边又颤抖着手想要擦掉我额头上的血。

其实我想笑着跟她说的，我想说我没事，我想说我不疼，我想说你不要哭，我想说很多很多……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我感觉我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脑袋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想睡过去……

周围的人好像越来越多，我耳边的他们在大声地说着什么，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乎看见一个身影将我搂紧，身上有着好闻的皂香，我感到脸上有一丝冰凉，于是，我就真的人事不知了。

我醒来的时候，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刺眼的白色，转头，看见爸妈焦急探询的眼神。

“晚舟，你怎么样？”妈妈红着眼睛抚摸我的脸，爸爸站在一旁俯身紧握我的手。

“你吓死我了！快，老顾，按铃叫医生！”

其实从大礼堂的楼梯上摔下来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医生说我有些轻微脑震荡，后面注意休息，不要受什么刺激，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撞到头了。

这次住院把我爸妈吓得不轻，忙前忙后连班都不上，那几天爸爸的电话没有停过，有时候妈妈实在不忍心他这么为难，也劝他去上班，但他每每看到我额头上的纱布，总是摇头。

住院几天，欧晨和苏瑾每天都会来医院陪我，以看望病人为名，蹭饭为实。这期间佘太君带着陈启和念念来过一次，未夏和乐依晨也跟着欧晨和苏瑾来过几次，不过她们没有欧晨和苏瑾那么不要脸，不好意思每天都留在医院蹭我的病号饭。

佘太君来的那天，我看出她脸上的内疚和无奈，丁洛可冲上舞台时，我很清楚地看见她追上去却踩空了脚下的阶梯，那一跤，估计摔得不轻。其实我不怪任何人，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所有人几乎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有几个人能那么迅速地感觉到几个女生从座位过道中走出来的目的呢？更何况，佘太君在这之后还顶着学校和家长两方面的巨大压力，她来看我的时候，不止她一个老师，还有政教处的杨主任和曾姐，我知道杨主任是顶着我爸的压力，作为我爸的同学和学校的行政人员，他不能不来。

陈启和念念趁着几个老师先离开，悄悄地告诉我学校打算以记过和通报的处分处理丁洛可三个人。

“晚舟，那天我们刚进办公室，她们三个的家长就被请到学校了，我听到校长接了一个电话，讲了好久，我听到他喊‘顾局长’，我猜，是你爸爸打电话过去给校长他们施加的压力，而且挂了你爸电话后，教育局的李局长好像也打电话过去了，校长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太过瘾了！”陈启越说越起劲，眼睛里都是大仇得报的光亮。

我猜到了，学校一定会顶着很大的压力来对这件事情做出决定，杨主任的探望不仅来自于我爸，还来自于徐辰溪的爸爸，两个局长联合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来兴师问罪，这是摊上事儿了！

“处分下了没？”我问他。

他愣了一会，疑惑地看着我说：“还没呢，可能要下周一，晚舟，你不会要替她们求情吧？！”

“你去告诉佘太君，让她拖延处分的时间！”我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求他一定要答应我。

念念看着我的样子，拍拍陈启的肩膀说，“答应她吧，不然她不会甘心的。”然后心疼地看着我，“只是晚舟，你不觉得委屈吗？”

我笑，摇摇头。

我又怎么会不委屈？三个月的时间，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两个舞蹈上，我和苏瑾，未夏为了这两个节目几乎筋疲力尽，原本想到枪打出头鸟，三个人早已想好了如何面对反对和刻薄的声音，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原本以为最支持我们的人。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利益遭到损害，她也是为了《风筝》，到底那个舞蹈，也是我们三个一个动作一个节拍的教出来的。我又怎么忍心以不堪的想法去揣测她做出这一切的初衷？

陈启和念念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和爸爸谈了好久，他从最初的坚决到后来的动摇，却始终不愿意松口，妈妈又以我不能受刺激作借口，向我使了个眼色，我顺势捂着脑袋喊头疼。爸爸无奈地坐到我的床边，假装用力地去拍我的腿，装什么装？真以为你老子是瞎子吗！

然后我就乐滋滋地扑到爸爸怀里要求他第二天一早就一定要打电话。

第二天早上十点，陈启用短信告诉我，学校只会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点名批评，不会记过学籍。

在医院待了一周，出院的前一天，乐依晨趁我妈去医生办公室，凑到我眼前贼兮兮地问我，那么几天了，怎么总没见到你家程大少爷啊？

我头都没抬，笑着喝妈妈留下的绿豆粥，说：“怎么，你们每天在学校都能见到，刚一个小时没见到，你就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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