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莫南醒过来的两周后，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云见浅也放心因为工作原因出国，留下段临笙在医院一直照顾着他，程景良那天以后没再回过明启，只是每天留在医院里陪着程莫南，程爸程妈一日三餐按时送过来，偶尔程景良还会在获得段临笙的允许后开着车带着三个人去郊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顾晚舟也开始慢慢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每天都会抽出至少半个小时在医院陪着程莫南聊聊天，有官司的时候则下了庭就往医院赶，有好几次工作上的事情，都是助理追到医院和顾晚舟讨论的。

苏闵泽从宁远给顾晚舟打来电话，可以肯定宁依微一定还在北京，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顾晚舟抽了时间，陆子寒开车陪着她去学校把思源接了出来，站在思源的教室门口，顾晚舟蹲在地上抱着他，在他耳边提醒道：“思源，跟你的朋友们道别。”

思源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扭头看着顾晚舟的眼神里居然还带了些埋怨，顾晚舟无奈地看了一眼簇拥着躲在思源身后的教室里不舍的小脑袋们，叹了口气，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手机和一个封皮上画着可爱的卡通人物的小笔记本对思源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你可以在征求他们同意之后给他们拍照和留下他们的电话号码还有名字，回去以后，我会陪你一起做成一个纪念册给你保存好，我也答应你，只要你想他们了，我一定随时陪着你回来看望他们，怎么样？”

思源皱到一起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小手接过了顾晚舟递过来的东西转身便投入与他一样兴奋的人群中去，再起身，思源的班主任笑着看她：“你是个很好的教育者。”

顾晚舟急忙摇头，看着教室里兴高采烈的孩子们说：“我不是，我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教育者这三个字未免太高了，顾晚舟觉得她哪里配得上这几个字，她只是可以了解思源被迫离开自己朋友的感受而已，就像八年前她决绝出国，又像八年后她无奈回国，对于离开和告别，她从来都左右不了。

她只是感同身受而已。

回来的路上，顾晚舟低头翻看着北京各个小学的资料，现在不过才五月，学校的新学期是九月，思源这样的孩子要想入学，必须通过这些学校的入学考试，这么算起来，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看来，回去以后不久，就该把培养他的事情提到日程上来了。

“要不然请个家教吧，这样方便些，刚好阿姨可以每天在家照顾他，”顾晚舟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对陆子寒说，“反正最近路桠搬去和苏瑾住，家里只有阿姨也挺方便。”

“请家教的话……会不会把他的性格变孤僻了？如果等到开学他不能很好地和自己的同学相处怎么办？”陆子寒皱了皱眉，“还是上个补习班吧，至少可以和其他小孩子多多相处，阿姨可以负责接送。”

“嗯，也是……”顾晚舟又想了想，扭过头去看着正垂着小脑袋翻看着自己同学照片的思源说：“你觉得呢？你是想请家教，还是上补习班？”

思源的眉头皱了皱，看着顾晚舟的脸嘿嘿笑道：“我都不愿意。”

顾晚舟无奈笑着看他又低下头去，偏了脑袋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就在家里玩啊，苏苏呢？他今天怎么没有来接我？”

“苏苏还要工作，他的家不在北京。”顾晚舟回答他，“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回我和苏苏长大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思源转了转眼珠子，撇嘴答道：“那行吧，我就去上补习班吧，可是我可不可以不要马上去？”

顾晚舟看了一下日期，想了想说：“再让你玩四天，怎么样？”

四天以后刚好是星期一，那天去补习班开始上课，也刚刚好。

与小家伙达成协议，陆子寒和顾晚舟带他去吃了饭，下午三点回到顾晚舟家楼下的时候，思源已经在车里睡着了，陆子寒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怀里，阿姨出来给两个人开门的时候，看着在陆子寒怀里睡得香甜的思源笑道：“这孩子，真是有福气。”

看着陆子寒把思源抱上楼，顾晚舟拉过阿姨的手坐在沙发上，商量着关于每天接送思源上下学的事情，说到最后，顾晚舟重点提到了思源的安全。

“阿姨，我想您在我这做了这么久，有的事情我不说您的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这门外这么多保镖在这都快守了两个月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您放心，您一定是安全的，我会让保镖每天开车接送你们，上下学路上不要随便去什么地方就行，但是如果您害怕，我也不为难您，你想辞职我也不怪您，只是如果您想继续做的话，那您一定要保证思源的安全。”

得到了保姆阿姨肯定的回答，顾晚舟也算放心一些，让她更放心的是，大嫂已经生了，大哥把四个老人和顾爸顾妈还有妻子都送去了郊外的私人别墅，又加派了保镖每天守在那个地方，至少这一拨人带给顾晚舟的压力是少了一些。

只是警方和自己派出去的人还有程景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能查到宁依微的下落，这对顾晚舟来说始终是个威胁，程莫南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她不想再出什么事了，叶之山那边似乎一直都有人监视着自己，否则顾晚舟回到宁远怎么还会被见了报？她也不是什么当红明星，哪家的狗仔会这么不开眼？不过从表面上看来，这些事情似乎都是叶可儿做的，大概真的是叶之山太宠自己的孙女了，叶可儿也不知道是顾晚舟认识程景良以来，见过的第几个会为了一个男人攻击自己同类的女人了。

徐辰溪最近也忙得有些令人发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山西来找他做心理治疗的人会这么多，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刚送走一位催眠治疗的中年男子，他就接到了医院受何教授之托给他打来的电话。

开车到了医院，何教授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护工正在一口一口给他喂粥，看见徐辰溪进来，何教授脸上的表情相比从前看见他要缓和了不少，像是知道今天一定会与他谈到那个煤矿一样，徐辰溪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感觉怎么样？”徐辰溪坐在床边问他，护工收拾了桌子离开，病房里剩了他们两个人。

何教授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谢谢你。”

徐辰溪愣了一会儿，笑了笑：“看不出来，一向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何教授，还会说谢谢。”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那句“不客气”，何教授睁开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救我，是为了那个煤矿。”

徐辰溪笑着轻轻摇头：“我想不管是谁，遇到医院把自己当做病人家属强迫着结账这种事，都很难逃过医院的刷卡机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关于那个煤矿的事情，我也不会拒绝的。”

何教授闻言笑出声来，看着徐辰溪微笑的样子，良久，他再开口：“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个字，离开。”

徐辰溪的笑容停在脸上，看着何教授一脸坚决的样子问他：“为什么？”

“离开就好，”何教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说，“人生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让你的朋友也离开吧，不要再为他人做嫁衣。”

何教授的话让徐辰溪更加觉得自己和程景良的想法是没有错的，那个煤矿的确存在了很大的问题，叶之山拿了五千万投进一个根本没有了可盈利的煤矿，却从不告诉程景良原因，何教授说让程景良不要再为他人做嫁衣，嫁衣指的是什么？是利益？还是……替死鬼？但是在徐辰溪看来，自从程景良进了明启，叶之山对他的重视不是寥寥数语就能说清楚的，又怎么可能让程景良去做什么替死鬼呢？更何况前段日子叶可儿和程景良就要订婚了，即便是现在取消了订婚，但是叶之山之前对程景良的重视，难道是假的？

可是就算是假的，叶之山的目的在哪里？一个已经开采不出煤的煤矿的替死鬼？

程莫南最近的胃口不是很好，顾晚舟每天下了庭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搜寻一些能提得起胃口的东西，刚结束的这场官司对手是长汀，下了庭便跟着顾晚舟满北京地转，坐在车上悠然兜着风的长汀翻了翻顾晚舟车里新出的法律杂志，像个怨妇一般：“早让你不要接这个案子不要接这个案子，我输了你是很开心是吧？”

顾晚舟眉毛一挑：“你输了你还得意了？”

“请我吃饭吧，毕竟我最近刚刚情场失意。”长汀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听说最近有家东南亚菜馆新开业，就去那儿吧。”

“东南亚菜？”顾晚舟想了想，问她，“地址呢？”

说了地址，顾晚舟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到了地方，长汀急忙下车冲了进去，却发现顾晚舟站在柜台和服务员说着什么，凑近以后，才发现顾晚舟已经点好了菜，长汀两眼发直地看着顾晚舟忽略自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在她耳边吼道：“你居然打包！你不是请我吃饭吗？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顾晚舟一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得赶回去看看程景良的爷爷能不能吃，他最近胃口不好。”

“我胃口还不好呢，”长汀抓着柜台前的菜单对服务员狠狠地说：“把这几个最贵的也打包带走，记她账上！”

再回头看着顾晚舟打完了电话，鄙视道：“你说说你，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你爷爷呢，你能不能在意我一点？我都在酒店住了快两个星期了，你怎么不主动提一提让我搬到你那儿去？”

顾晚舟翻了个白眼：“我没提出来吗？是谁说的我不在家她一个人睡会怕鬼？又是谁刚失恋那会儿天天三朋四友地在酒吧夜夜笙歌？是我吗？是我吗？”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你家住，今天就去！”长汀昂首挺胸地站在顾晚舟面前，“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待会儿你送我回酒店去拿回来。”

顾晚舟低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房租每月三千五。”

“我呸，你怎么不去抢！”

赶在程爸程妈做饭前给他们打去了电话，到医院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洗好了水果，程景良和段临笙陪着程莫南下棋，抬头看见了顾晚舟身后长汀的身影，脸上多少有些惊讶。程爸程妈把菜在桌上摆好，顾晚舟把筷子递给程莫南：“好在爷爷不需要忌口，不然每天清粥小菜，晚舟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办法让你胃口好些。”大概是这家东南亚菜的确不错，下午的程莫南吃进去不少，一晚冬阴功汤他喝得津津有味，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长汀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踏进顾晚舟家的门时，迎面跑来一个打着光脚的小男孩把她吓坏了，她一脸震惊地看着顾晚舟蹲下身去给那个小男孩穿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这是你的私生子吗？”

顾晚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扔给她一双干净的拖鞋：“这是陆子寒的侄子。”

等到顾晚舟把思源哄睡着，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长汀推开她卧室的门，入眼便是顾晚舟斜倚在床边伸手抚摸睡着的思源的样子，她缓缓走过去坐下，轻声道：“如果不是现在没有人，你那副表情一定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巫婆，为了魔法专门抓小孩子。”

顾晚舟替思源掖了掖被子：“你现在不就希望我能有魔法吗？”

长汀顿了一会儿，耸肩的样子都显得有些刻意：“我只是想试试有没有可能而已。”

顾晚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不管你想不想试试有没有可能，但我一定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我不会，路亚和依晨也都不会。”

说完顾晚舟便低下头去盯着睡着的思源，两个人在有些暗的房间里沉默了好久，长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就当我想再见见她。”

“不可能，”顾晚舟头也没抬，“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长汀你就是不明白呢？苏瑾她不是不爱你了，她只是不想再与你相爱了你明白吗？你们不会有未来的，那是不现实的你懂吗？”

“可是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年了，从前以为的没有未来现在难道不是吗？”

“这不是未来，这只是恋爱，不是生活，”顾晚舟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难道你奢望以后苏瑾带着你去见她的父母吗？还是说你有那个把握让你的父母接受苏瑾呢？苏瑾可以浪费自己的时间自己的青春和你恋爱很多年，可是她却不能用这些赌一把人生，她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有恋爱的，她需要一个稳定依靠，而不是一个在中国的法律上都不允许结婚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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