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苏瑾和路桠都对高三毕业的暑假抱了好大的希望，包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远离程景良都有了不小的动摇，让顾晚舟想不到的不是程景良学子宴那天他邀请了什么人，而是已经喝多的程景良坐在她的面前，明明是那么醉眼迷蒙，但脸上的表情确确实实那么严肃正经，他坐在他们常去的KTV的楼梯上，虚无缥缈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顾晚舟身后的墙壁说：“我第一次这么想和一个人说话，晚舟，你知道吗？我看见她，就有很强烈的倾诉欲望，我最讨厌女生化妆了，但是她今天化了妆，穿了水绿色的裙子，我还是想看她，晚舟，我想我丢了自己了……”

程景良在一年以后才知道，他在那一瞬间何止是丢了自己，还毫不留情地丢了顾晚舟，顾晚舟那时就知道，阻隔在她与程景良之间的，不是什么复杂的不敢，害怕或者担心，只是简简单单的颜值而已，那时的顾晚舟配不上程景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已经动摇了初时就知道只能做朋友的顾晚舟有了些许妄想，也在那之后失了全部的妄念，顾晚舟感觉已经简直是蠢到了一定的境界，苏瑾和长汀都骂她说，活该你被程景良捏在手里当个玩具。

那的确是活该，顾晚舟也这么想。

约好了正月初五要陪着路桠去邻市检查陆子寒的飞机在中午十一点三十九分在宁远机场降落，顾晚舟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弟把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的时候，距飞机降落还有十分钟的样子。顾晚舟的表弟戴着一副墨镜站在接机处勾引女孩，陆子寒从里面出来走到顾晚舟身边的时候，他还和自己身旁的一位女孩打得火热。

午饭是在顾家吃的，陆子寒跟着顾晚舟和她的表弟走到顾家门口的时候，顾奶奶已经在二楼的窗户上站了好一会儿了。顾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餐，倒是顾爸已经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泡好了大红袍，陆子寒向顾家的长辈一一问候过一遍，顾爸看着他的笑容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顾奶奶和外婆坐在陆子寒的身边仔细打量着他，查户口一样地把该问的都问过了一遍，顾爸顾妈坐在一旁面不改色地认真听着陆子寒耐心的回答，两位老人已经替他们把该问的都问过了，两个人自然也就乐得轻松，倒是该有的姿态都十足地摆上了，顾妈还假装责怪老人的多嘴，顾晚舟在一旁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辈子从政的顾爸言谈中自然少不了国家大事，知道了两个人在美国的事情，全家自然也少不了要多问病情，陆子寒从容温和的样子倒是让顾家的长辈们都挺满意，顾爸顺势谈到美国政治的时候，陆子寒的观点和言谈语气也让顾爸的目光里多了不少的赞赏和满意。吃饭的时候顾晚舟拦了顾爸递给陆子寒的酒杯，陆子寒有些无奈地笑笑：“对不起伯父了，我没有违抗晚舟的胆子。”

一句话让顾家的长辈会心一笑，顾妈看着同样不敢和顾晚舟唱反调的顾爸笑道：“这一家子的男人啊，都被晚舟吃得死死的！”

“他脑袋里还有淤血没散，不能让他随便喝酒。”顾晚舟懒得搭理他们，用筷子夹了菜放进陆子寒的碗里，懒懒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人，扶了一下额头，非常自觉地给所有人都夹了一次。其实顾晚舟家也能算是人丁兴旺了，对于从小与自己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的陆子寒来说，这样的家庭氛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他很羡慕，也很渴望。顾晚舟的爷爷对谦虚有礼的陆子寒的第一印象很好，看着不时与顾晚舟微笑耳语的他，顾爷爷举起酒杯问他：“小子，是真心喜欢我家晚舟吗？”

陆子寒微笑的脸泛着些宠溺地看着顾晚舟，回头对顾家爷爷笑道：“爷爷，放心吧，您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晚舟吗？”

顾家爷爷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看着陆子寒笑道：“你还挺会说话！”

午饭后，顾家人有午睡的习惯，约好了晚上六点在一家宁远当地的特色菜酒店吃饭，中午一点，顾晚舟就带着陆子寒出门了。两个人来到溯央河边的时候，何意的“端点”破天荒在大白天开了业，陆子寒挽着顾晚舟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坐在柜台前的何意抬手向两个人打了招呼。

两个人进了酒吧，坐在只有老板的吧台上看着何意为自己调着鸡尾酒，何意给顾晚舟的那杯酒还是她回宁远参加欧晨婚礼时第一次来“端点”的时候的“落阳夜黛”，看着何意放了鸢尾花缓缓推到自己面前的半透明液体，抿了一口，对何意说：“你打算以后每次我来都是这杯酒吗？”

何意给陆子寒推过去一杯绿色渐变的鸡尾酒，转身收拾调酒杯时淡淡笑道：“我是根据你们的心情调的酒，你今天的心情跟那天晚上一样，浓烈的喜悦，带着希望的黄色，还有鸢尾花上带着强烈怀念的色彩，那天晚上的你，和今天一样，适合这杯酒，这是属于你的鸡尾酒。”

陆子寒沉默着听完了何意的话，有些好奇地喝了一口自己面前那杯绿色液体，抬头问他：“那我的这杯呢？”

何意给两人端上两盘小吃，擦了擦手说：“你，带着重生的积极，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你是大地的颜色，那样破土而出的新生的活力和迫不及待，你的这杯酒是我调的第三种有故事的颜色。”

他的话说完，顾晚舟眉头一挑，笑着看他：“第三种颜色？那第一种呢，是什么颜色？”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何意的眼中带了些小得意，低头语气淡淡地说：“黑色的，是苦涩的黑可可，带着失魂落魄的沮丧和近乎崩溃的颓废，那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看着溯央河的眼神还带着无尽的思念和惆怅……”说到这，何意刻意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顾晚舟和一本正经的陆子寒，嘴角扯出一丝凉薄的笑意，继续说道：“那杯酒，是程景良的颜色。”

陆子寒低头搅拌着杯中的酒，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顾晚舟又喝了一口自己那杯“落阳夜黛”，扭头看着陆子寒说：“他爷爷要转院去北京了。”

“嗯，我送你去医院，在门口等你。”陆子寒理了理慵懒地搭在她呢子大衣上的头发，看着顾晚舟的平淡从容的样子继续说：“他爷爷还好吗？”

何意站在吧台里面看着两个人风平浪静的样子，微笑的眼眸中闪过些什么，转身切了片柠檬给两个人加了点柠檬汁，说：“这杯酒，算我送给你们的。”

顾晚舟把陆子寒带到古城区的巷道里逛了一下午，两个人闲聊一样地谈起了自己过年几天的事情，陆子寒看着宁远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浓厚的人文风情，这给了从小在北方长大没有到过南方的陆子寒一个很大的视觉享受，看见从江浙一带批发过来的各种特产和纪念品，他像个进了糖果店的孩子，古城区沿街全是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店，陆子寒拉着顾晚舟在每个店里都逛了一圈，走到一家玉石店的时候，顾晚舟终于拦住了他：“这里是中国的景区，你以为还和在美国一样吗？”

陆子寒搂了搂她的肩，笑道：“你以为我是真的傻吗？我只不过是想扮演好一个人傻钱多的单纯游客而已，走，进去看看老板骗人的技巧好不好。”顾晚舟看着他有些欢脱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是被陆子寒骗到手了，跟他认识八年，从前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也有这么腹黑淘气的一面？

知道路桠辞职，是在晚饭以后，陆子寒在饭店的包房里交代了自己的所有事情，深深地俘获了顾家长辈的心，顾晚舟隔岸观火一样地看着陆子寒在自己家人面前的各种得体和自己爸妈逐渐向他靠拢的满意笑容，尤其是原本还有些倾向程景良的顾爸，酒过三巡以后直接拍胸脯与陆子寒称兄道弟，顾晚舟有些无语退出门接了电话，电话里，刚与长汀和乐依晨从邻市陪着路桠做孕检的苏瑾告诉她，路桠的确怀孕了。

与苏瑾约了晚上九点在“几何”KTV见面，顾家人从饭店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滴酒未沾的陆子寒扶着顾晚舟的爷爷和外公从包房里出来，顾晚舟提着包跟顾妈耳语了几句，拉过陆子寒嘱咐他：“你陪着我爸妈他们回去吧，苏瑾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一趟。”

做检查的B超单上，留的是顾晚舟的名字，看着上面的暗黑色的阴影图，医生的诊断是：妊娠确定，已见胚芽。

“你确定年后要去北京了是吗？”顾晚舟把检查单叠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告诉你爸妈了吗？你妈能同意？”

“明天再说吧，我已经辞职了，简历刚刚也投出去了，其实之前就有北京的投资公司挖我过去，这次……呵，可能是命中注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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