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瑾和长汀家里吃了晚饭，本来计划要回办公室做资料的顾晚舟耐不住四个人的死缠烂打，不得已跟着一起出门唱歌。

顾晚舟坐在包房的沙发上看着在屏幕前张牙舞爪不知道跳着什么动作的三人黑了一脸，自己早该想到会走不了的，居然还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趁着今晚把资料做出来，真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抽了哪根筋。顾晚舟摇了摇头，既然来了索性玩得开心点，一把将坐在身边的长汀抓了过来，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长汀立刻会意，迅速地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为她点上。

顾晚舟熟练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朵烟云，眼睛依旧看着桌前群魔乱舞的三人问长汀：“最近有案子吗？”

长汀点点头，烟从鼻子里呼了出来：“有个离婚官司和一个商业纠纷。”

顾晚舟转头看她：“考虑来启程吗？”

“不考虑，倒是在考虑把你挖出来一起合资开间事务所。”

在前面闹得脸色通红的苏瑾一屁股坐回长汀身边，吻了她一下，看着顾晚舟习以为常的样子，苏瑾满眼骄傲地说：“就是，出来跟我家长汀合伙多好！”

顾晚舟刚想答话，就被一阵熟悉的旋律打断了，乐依晨坐在吧椅上一脸陶醉地唱着，路桠坐在身边与她合唱，顾晚舟在心里翻了无数个大白眼，起身把歌一切，然后扭头对苏瑾和长汀说：“可以考虑。”

顾晚舟喝多了，从进了房间开始就被苏瑾和长汀轮番轰炸，一副醉死方休的气势。红白啤酒轮流下肚，很久没这么喝过酒的顾晚舟有些透不过气，趁着路桠过来向苏瑾自寻死路，自己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空气流动得比包房里要好一些，顾晚舟摇摇晃晃地走着，却被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猛地撞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墙壁撞去，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顾晚舟不由得闷哼一声。

肇事者似乎也没有道歉的意思，连脚步都停下来直接路过了顾晚舟。顾晚舟低着头倚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挣扎着转身去看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摇了摇头，再次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眼中的醉意却少了几分，怎么可能，顾晚舟想，不去在意，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从包房出来已经快两点了，五个人摇晃着身体拉扯着走到人行道边伸手招车，顾晚舟不知怎么挣脱了他们的手，居然晃着身体从人行道上跨进了马路。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四个人惊恐地冲了过去。

“晚舟！”乐依晨尖叫着，四个人站在人行道上包围着被程景良从车前救回来现在依旧被他紧搂在怀里的顾晚舟，刚才的惊恐还未散去，程景良又意外地给了她们一个惊吓。

高级白色衬衫加身的程景良随意将衣袖挽起露出健壮的小臂，顾晚舟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手臂的主人，站着发出一声笑，刚才的人果然是他。程景良明显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眼中更多了几分怒气。

“你怎么在这？”程景良阴沉着脸问她，不容回避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意。他当然要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在半夜两点醉醺醺地出现在鱼龙混杂的KTV门口，居然还一脚从人行道上跨了下去！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在里面撞了她一下知道她今天也在这而特意守在门口，那她不就成了明天的头条？

标题是，启程事务所海归女律师因醉酒遭遇车祸，享年28岁。

副标题是，是个人生活的颓废还是私人情感的放纵？

嗯，执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苏瑾。

受到惊吓的四人顿时清醒了不少，苏瑾看着保持环抱姿势的两人，迅速把顾晚舟从程景良怀里解救出来交给身后的路桠和乐依晨，转头看见程景良停在路边的车，直接带着长汀拉开车门将顾晚舟扶了进去，也不管程景良压抑着愤怒的样子，打开车窗从车里伸出手来用力拍了拍车门，大声喊道：“程总监，再不送我们回家鸡都要起床了！”

程景良黑着脸上了车，问了地址一路沉默着开车。乐依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随意翻看着程景良放在车里的杂志报纸，后排的四人搂着顾晚舟查看情况，顾晚舟倒是一脸无害地靠着路桠睡得很香。到了苏瑾家楼下，乐依晨率先下了车走到后面帮着开了车门将还带着醉意的几人扶了出来。顾晚舟早已经醒了，下了车就陪着苏瑾朝着单元门走去，却被程景良一把拉了回来，扭在了身后。

程景良转身对四个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送她上去。”

苏瑾“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问他：“你送她上楼？你怎么送，这门是指纹锁你没看出来？”说着还试图将顾晚舟从他身后“抢”回来。

程景良将她挡了回去，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叹了口气：“让我跟她谈谈。”说完也不管四个人的反应和顾晚舟的挣扎，转身直接将顾晚舟拦腰抱起锁进了车里，一踩油门连车带人消失在四人面前。

苏瑾转身看了一眼楞成雕塑的三人，两手一摊：“回家吧！”

长汀睁大了眼睛问她：“晚舟怎么办？”

乐依晨回了神，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还怕程景良把她吃了？走吧！”

回到家，四个人倒在客厅里，路桠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叹了口气：“程景良果然变了很多。”说完回头问若有所思的乐依晨，“刚才晚舟笑什么？”

乐依晨放下刚才下车前从程景良车里“顺”的报纸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儿说：“讽刺吧。”

“讽刺？”长汀疑惑。

苏瑾点点头：“讽刺人生，讽刺她和程景良。”

顾晚舟的确在讽刺，讽刺人生，讽刺她和程景良，讽刺她和程景良的生活里从来都少不了任何一个可以给顾晚舟带来伤害的女子。

谢依依转学离开后每年暑假都会再回宁远与在这做生意的父母同住一个多月。高二那年的暑假原本顾晚舟是打定了主意不再与谢依依继续联系，可是世上就是有这样的规律，除非你和一个人的缘分尽了，否则你是不可能躲开的。

那天下午陪着顾晚舟和欧晨逛街的除了替顾晚舟提包的程景良，还有顺便想要买份礼物送同学的徐辰溪与职业蹭饭的陆祁和段临笙。从家里出来绕着溯央河走一圈，就算是把宁远的店逛得差不多了，刚好也不耽误他们四个男生去找苏闵泽和宁子吃饭。

程景良提着顾晚舟的包问她：“你真的不去？”

顾晚舟想到宁子最近暗地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清楚她不想看见自己，更不希望自己抢了她的风头，看见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程景良，脾气也有些憋不住。剜了他一眼，嘴里带着火气地说着：“不去，都放假了我还没找到衣服穿，今天再不买几件衣服回去你这个暑假还想不想我出门了？”

程景良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还没衣服穿？你那叫没衣服穿？！”

两人在人行道上一边走一边争辩着，没注意已经走到了谢依依家的五金店门口，欧晨尴尬地回应着对面人行道上朝自己挥手的谢依依，还不忘示意陆祁阻止前面两人的争吵。

“晚舟！”谢依依在马路对面招手，顾晚舟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袭水蓝色长裙仙气飘飘地过了马路，越来越漂亮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站在自己面前一一问候了身后的众人。

顾晚舟在心里向欧晨跪了个五体投地，女娲补的那块天算什么，你缺的那块心眼儿才是王！顾晚舟不是不知道谢依依家到了，只是原本想要借着与程景良的争吵直接略过，却没想到欧晨那么没眼力，默契呢，说好的默契呢？没办法，顾晚舟只能僵硬着笑脸傻傻地杵在谢依依面前，再看看谢依依，果然肤白貌美身材好就是任性。随意套着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的顾晚舟露出有些圆润的手臂和粗壮的腿，谢依依惊讶地打量了她，细长的胳膊搂住她惊喜一样地叫道：“晚舟，你瘦了！”

顾晚舟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依依喜气洋洋地加入了逛街小分队，顾晚舟却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试那些自己酝酿了好久想要尝试的漂亮短裙。一行人走到苏闵泽订了位置的饭店门口，得知谢依依没吃饭的程景良问她：“跟我们一起吃？”

谢依依急忙摆手，不好意思地靠在顾晚舟的身边挽起她的手说：“还是不去了，我陪晚舟一起逛街，而且，里面的人我也不认识……”

程景良想了一会儿，又问顾晚舟：“你真不去了？”

顾晚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包从程景良手里拿了过来，谢依依瞟了一眼两人习惯自然的动作，优雅地站在一边微微笑着，轻微扭头的瞬间，眼里闪过些什么。

程景良见顾晚舟没吃饭的意思，又对谢依依说：“这样吧，我们应该很快就吃完了，你们先逛，到时候恐怕晚舟和欧晨也该饿了，我们吃完了饭来找你们，一起去吃宵夜。”

谢依依眼里闪着光：“好啊，到时候等你电话。”说完看了顾晚舟一眼，问她：“晚舟呢？觉得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吧？”

顾晚舟看着不带痕迹地以主人身份面对自己的谢依依，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程景良四个人进了饭店。

三个人继续逛街，谢依依的电话突然响了，顾晚舟和欧晨站在路边等她接完了电话，谢依依过来满脸抱歉地说：“我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家里有点事，得先回去。”

顾晚舟本来也不希望与谢依依再有联系，现在谢依依主动提出离开她自然不会多说客套话，赶紧假装一副遗憾的表情看着谢依依离开。

谢依依走后，顾晚舟打了鸡血一样地拉着欧晨又把之前逛过的服装店挨个再逛了一遍，把不敢再谢依依面前尝试的短裙全部试了一次。心里感叹，女孩子的虚荣心真是不容小觑。看着镜子里的确已经瘦下一圈却还是有些圆润的自己，只要不和谢依依站在一起，比起从前，已经是有自信多了。

程景良打来电话的时候，顾晚舟和欧晨已经在街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从初一的谢依依聊到初三的宁子，因为和程景良的关系，顾晚舟自己也算不清楚吃了多少黄连，受了多少白眼，可面对那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孩，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从不多说。

欧晨接了程景良的电话，递给顾晚舟，程景良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怎么不接电话？”

顾晚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程景良打的，“街上太吵，我没听到。”

“谢依依呢？”程景良问她。

顾晚舟摸着一件男生穿的衬衫随口道：“回家了。”顾晚舟自己也承认，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内心简直不要太爽。

“回家了？！”程景良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顾晚舟摸着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程景良提高了音调，满是责备的语气质问她：“你就让人家这么走了？”

顾晚舟对着冷笑一声：“怎么了，舍不得啊？”

程景良的脾气也一下子被点爆了，冲着电话大声吼着：“你在说什么啊！别人没吃饭就陪着你出来逛街，你倒好，连饭都没让人家吃就让别人回去了，顾晚舟，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

“呦呦呦，心疼了？心疼了你倒是去追回来啊，在我这发脾气给谁展现你的英雄气概呢！对，我就是欺负她，我就是看不惯她怎么着吧！”

“不可理喻！”程景良丢下这么四个字就挂了电话，顾晚舟举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突然就这么蹲了下来。以为她哭了的欧晨去拉她，却发现顾晚舟连眼眶都没红，她只是目光茫然地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手掌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手背的血管似乎要冲破皮肤一样，整个人缩在路灯下，好像丢了整个世界。相比之下，欧晨更担心这样的顾晚舟，她更宁愿顾晚舟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也不希望看到她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倒流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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