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贵林（金二哥）哥说一声,免得贵林哥担心。”

季言之拍拍金秋菊的脑袋，宽慰她几句，让她和季萝莉先吃饭,然后就出了门。

去的时候,金村长正蹲在院门口抽旱烟锅子,季言之一来,金村长抬头瞄了他一眼，满满的愁苦。

“来找贵生的吧，贵生和林知青去了县城，今晚估计不会回来。”

季言之摇头“叔,我是来说一声，秋菊在我家,你老和金二哥不要太担心。”

金村长点头，感叹道“委屈秋菊那孩子了，告诉她明儿,爷亲自接她回家。”

“那叔你休息。”

季言之转身就走,丝毫没做停留。哪怕隐隐约约,他听到了院子里又传来摔摔打打,甚至吵闹打骂的声音，依然健步如飞，很快就回到了家门。

很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季萝莉和金秋菊两个小姑娘,并没有吃饭,而是将饭菜都舀好,摆放在院子中央的木桌子上,然后面对面的规规矩矩坐着,等季言之回来。

“不用特意等我。”季言之笑了笑,如沐春风般的道。

“好孩子都要等大人一起吃。”季萝莉脆生生的道。

金秋菊狂点头“萝莉说得没错，好孩子都懂礼貌，我和萝莉都是好孩子，吃饭的话，肯定要等着叔叔一起啊。”

“尝尝这兔子。”季言之笑笑，给金秋菊和季萝莉分别夹了一筷子兔肉块儿，然后就自顾自的吃起晚饭。堂屋里，被季言之捡回来，准备当成儿子来养的顾麟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季萝莉拿着瓜瓢，哼着歌儿给屋后菜地浇水的时候，顾麟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在睡梦中梦到了‘自己一生’的顾麟茫然的看着周围。墙壁光秃秃的，连糊墙的报纸都没有，看起来陈旧不堪，给顾麟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顾麟忍不住放声长啸，如狼一样的吠声，让屋后给菜地浇水的季萝莉身体，不由之主的颤抖了一下。

“咦！”季萝莉丢了瓜瓢，迈动小短腿，快速的跑回了屋前院子。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闪烁好奇的光芒，眨也不眨的看着顾麟。“弟弟，你醒了。”

顾麟吃惊的瞪大眼睛，受季言之编织属于人的记忆影响，‘再次看到’季萝莉，顾麟恍如隔世，眼神分外复杂。

这不怪季言之编造的虚假记忆占据了主导，主要是顾麟十年生命中，根本没有身为人的记忆，有的只是跟着叼他回巢穴当成自己崽崽抚养长大，学习狩猎捕食等野兽生存技巧的记忆。

用句不好听的话来形容，当了野兽十来年，人的一生记忆，哪怕是季言之胡编乱造、编织的虚假记忆，信息量也要比当狼孩的时候，庞大无比，怎么可能不占据主导，让以为自己重生了的顾麟恍如隔世。

“不是…弟弟，是…哥哥。”在顾麟的记忆里，他已经好久没说过人话了，因此解释说得断断续续含含糊糊，让季萝莉根本就没听明白顾麟说得啥话。

季萝莉歪着脑袋，开始陷入了思索。

——爸爸捡回来的这个弟弟，看起来笨笨的，看来以后她要努力履行身为姐姐的责任，好好照顾弟弟。

季萝莉笑弯了弟弟，自顾自的说话道“弟弟，爸爸不在家，你饿不饿？饿的话，饿的话弟弟喝点水，吃点饼干吧。”

说完话，季萝莉赶紧爬下炕床，在炕边缘处立着的炕柜里翻找，很快抱出了一个饼干盒子，铁的，上面依稀印着‘酒心巧克力’的字样。

季萝莉把饼干盒子打开，从里拿出了几块散发着浓郁牛奶味道的牛奶饼干。

“弟弟你吃。”季萝莉很有姐姐派头的用胖乎乎的小爪子抓了一块牛奶饼干，塞进了顾麟的嘴巴里，差点没把顾麟噎死。“有麦乳精，弟弟你慢慢吃，姐姐给你冲麦乳精。”

在顾麟猛拍胸口咳嗽的时候，季萝莉又从炕柜里摸出一罐还有半瓶多的麦乳精，打开，用小勺子满满的挖了三大勺子，放进搪瓷缸里，然后倒入早上一起烧开倒进暖水瓶里保温的开水，稍微搅拌，浓烈的麦味儿扑面而来，惹得人食指大动，咕噜吞咽口水。

季萝莉就忍不住咕噜吞咽口水。

“我帮弟弟先尝尝味道。”

到底才七岁多，懂事归懂事，但嘴馋是真的。忍不住香甜的麦乳精所散发的诱惑，季萝莉很敷衍的找了一个替弟弟尝尝味道的借口，咕噜将一满缸的麦乳精解决了大半。

然后擦着小嘴，意犹未尽的将剩下的半缸麦乳精推给顾麟。

“弟弟快喝，麦乳精真的超级好喝。”

顾麟“……”

顾麟我知道，不然你怎么会一口气就喝了半缸多。

顾麟迟疑的端起还剩下一半的麦乳精喝了一口，然后速度加快，就像喝奶一样，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干。

季萝莉舔了舔嘴巴，自觉做到了姐姐职责的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轻轻拍着顾麟的身体。开始哼唱起季言之曾经哄她睡觉时的儿歌。

“宝贝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儿……”

顾麟“……”

是他‘重生’的姿势不对吗？

他明明记得，上辈子季爸爸捡他回家是当做童养夫、外来的上门女婿在养，季萝莉面对他时，从来都是亲近不足，以至于他失落之余，忍不住被金鲤那个唱得比说得还要好听的女人糊弄，害得季萝莉、季爸爸纷纷出了意外。

顾麟很后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害了对自己很好的亲人。

那个在他刚刚出生后不久，就把他抛弃在荒郊野岭，导致他十年长于狼群里的生母就那么重要？还是说上辈子的他，蠢得令人发指，连真心真意与虚情假意都分辨不出？

‘上辈子’的记忆再次主导了顾麟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陷入了呆愣之中，连季萝莉哄小孩子睡觉觉的姿势都忘了反抗。

过了一会儿，紧闭的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季萝莉脆生生的道“爸爸没在家，家里只有萝莉和弟弟，不能开门哟！”

紧促敲门的动作停止了，院外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想问一个结果，犹豫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跑来的徐红卫犹犹豫豫的开口了。

“萝莉，是我，徐阿姨。”

“徐阿姨啊。”

自觉自己是个懂事好宝宝的季萝莉起身就准备去开门，顾麟拉住了她。

“别…去。”顾麟磕磕绊绊的道。“徐…阿…姨…是…麻…烦。”

季萝莉歪着脑袋，大大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为什么要说徐阿姨是麻烦？”

“因…为…她…喜欢…”

“她喜欢爸爸吗？”季萝莉很好的明白了顾麟的意思，忍不住截住话茬儿道。“这我知道啊，前不久我还打算撮合爸爸和徐阿姨，可啊爸爸很不高兴，让我觉得我好心办了一件坏事。”

顾麟“…别…别伤心，爸…爸爸…不会在…在意的。”

顾麟本意是想安慰季萝莉，可很显然，顾麟再有‘前世的记忆’，本质上还是不太懂小女生的心思。瞧瞧，因为顾麟的安慰，季萝莉直接瘪起了嘴巴，眼中还蓄满了泪水。

“臭弟弟，坏弟弟。”

季萝莉瘪着嘴巴，带着哭腔儿的指责。“弟弟你怎么能说爸爸不在意萝莉呢？”

顾麟“……”

顾麟一片茫然的望着季萝莉，沉默开始尴尬的蔓延。

“哼哼。”季萝莉双手叉腰，故作凶恶的道。“反正爸爸是不可能不在意萝莉的，弟弟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不然，不然，姐姐就…就，不给你穿小裙子了。”

顾麟“……”

顾麟抿紧嘴巴，神色严肃的道“我是男生。”

这话说得及其顺畅，可见‘上辈子的记忆’让顾麟有很清晰的性别意识。

也由此可见，季言之灵光一闪，由于不耐烦多花费时间教导顾麟，而编织了顾麟被生母抛弃，再从而补充编织上辈子经历的骚操作，简直棒棒哒到极点。

瞧瞧，几乎不需要多加几个心理暗示，顾麟就自觉按照‘上辈子的习惯’开始行事。就像说话，如果按照正规渠道慢慢教导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只会‘嗷呜’叫唤的顾麟估计最少要一年以上才会学会说话。

因为如果没‘上辈子记忆’的话，顾麟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狼，最多就是没有毛皮，全狼群中最丑的那只没有母狼会看得上的狼。作为狼，怎么可能学人类的语言。

可是有了‘上辈子记忆’，顾麟潜意识就会认定自己是人，而且还是很对不起养父、未婚妻的人，哪怕真实情况是顾麟从来没有开过说过话，但只要顾麟潜意识认定自己会说话，那么他就能开口说话。就算说得磕磕绊绊吞吞吐吐，但总算能说人话不是。

停顿数秒，越说话越流畅的顾麟继续说话“是哥哥，不是弟弟。”

季萝莉歪着脑袋，很不解的道。“为什么是哥哥？你比我矮啊，弟弟。”

直击灵魂的话语，让顾麟沉默下来，良久才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比你大了三岁，是哥哥。”

“骗人。”季萝莉双手叉腰，拒绝承认季言之出门给她捡弟弟，结果却捡回来哥哥的事实。“爸爸一向最宠萝莉，怎么可能答应给萝莉捡弟弟回来，却捡了哥哥回来。”

顾麟“……”

这话没法回答，顾麟只能抿紧嘴巴，转移话题道。“外面没了动静，徐…徐阿姨走了吗？”

季萝莉果断被转移了视线。

“好像是。”季萝莉故作神秘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手，放在嘴巴边上嘘了一下。“我悄悄打开门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