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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翻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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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我愿意养你”未能让乌罗怦然心动,反倒是这句“有病”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没说出口, 阎却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提前完成了相关的采摘任务, 女人们将顺路捡到的坚果一同摆放好, 招呼了乌罗与阎一声, 叽叽喳喳地往回走。阎从树上跃下来,跟着乌罗并肩跟在众人的身后,她们学到的话不算太多, 可已经足够应付平日的说法, 聊起天来什么都能谈,可爱的双胞胎,琥珀谈及的谷种, 还有金色的果实……

真正熟悉这类语言的两个人落在后头缄口不言。

一路上没发生什么出人意料的意外, 只是阎将篮子交给乌罗, 自己往后检查了下响动, 然后空手而归。

“怎么了吗?”乌罗还记挂着可能会来犯的新部落, 见他神色严肃, 就询问道, “你是察觉到什么动静了。”

阎若有所思道“不太确定,可能是我多心了。”

“哦——”乌罗点了点头, 顺手就将篮子归还了过去, 他还处于土味情话的不适后遗症之中, 总感觉鸡皮疙瘩跟寒毛在不按常理出牌地发作, 忍不住打个哆嗦, 分不清自己是太久没谈恋爱得了应激反应, 还是实打实觉得被人看透内心的恶寒。

阎老神在在,甚至有心偷吃一个果子,还问乌罗要不要一起当从犯。

乌罗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同意了。

女人们由于聊得过于开心,导致错失了跟两位巫一块儿密谋偷吃的上等良机,不过她们倒是不太在乎。路过修整的围墙边时,堇看见扛着木头的大壮,忽然脱开队伍凑了过去,女人们莫名其妙地看她,便见着她眨眨眼睛,巧笑嫣然地对大壮开口“壮,我问你一件事。”

大壮挠挠头,单手扛着树木,认真回答道“堇,你说吧。”

“你愿不愿意养我?”堇想了想,询问道。

大壮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也很是认真地回复了堇,木头在他肩膀上随着肌肉微微颤抖着,他深思熟虑片刻后,说道“我没有肉跟果子养你,堇。”

堇噘着嘴,其实她也明白,便有些无可奈何地赞同道“是啊,你不能养我。”

她有些丧气地准备离开,又被再度叫住。

“对了。”大壮转头看了看,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忽然从树上掐断一根小小的绿芽,枯树尤吐绿芽新,他将那点不能吃的嫩绿掐断,别在堇松软的头发上,憨憨地笑了笑,“这个给你,新长出来的,别不高兴了。”

堇摸了摸自己头上冰凉的绿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不管是谁,她都会这样子问,毕竟她想得到的是一个回答,而不是一个人。可是大壮的回答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种绿叶稀松平常,往日丢在地上她都不会多看两眼,现在别在发上,她用手按着却生怕掉了。

“嗯。”堇轻轻应道,她想起往日蓝鸟对婕说的话,便忙道,“壮,我们晚上一起吃吧。”

“噢。”大壮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点点头道,“好啊。”

堇轻快地折返队伍,女人们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就围上去询问,而婕到底跟蓝鸟相处久了,了解得多一些,嘻嘻哈哈地问她“你想跟壮生孩子?”

部落里较受欢迎的男人其实是白连跟默,壮要稍逊些,堇往日对大壮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因此婕才心生好奇。

“是啊。”堇捻着绿芽,轻声道,“刚刚想的。”

乌罗跟在后头看完了整个过程,正不紧不慢地用手帕擦着嘴边残留的证据,忍不住感慨道“原始的恋爱真是淳朴又火辣,上来就是要生孩子,真是保证个人情感的同时还不忘为了部落做出贡献,令人深感钦佩,我都快要看哭了。”

“看来你是八点档的爱好者。”阎无情地在后方吐他的槽。

乌罗很能意识到阎为什么享有如此优秀的条件居然还单身到如今的理由了,于是叹了口气道“别这样讲,爱好狗血是人的天性,希望大团圆结局是人的本能,如果孩子是在父母的爱情之下诞生,那不是很美好吗?”

“死的时候也会更痛彻心扉。”

乌罗心头被戳了一刀,倍感不适,无奈道“阎先生,我已经没有任何娱乐了,你还需要试图给我凄惨的人生捅出好几个刀口,我是人品多么失败,让你这么恨我。”

“大概是因为我也不算成功。”

“是啊是啊,我看得出来你做人实在很不成功,不过现在咱们俩都已经组队了,可以负负得正吗?”

阎忽然沉默了下去,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乌罗“负负得正?你想怎么得。”

“……你居然会耍流氓。”

乌罗的大惊小怪既有表演的部分,也有真实的部分,不动声色地避开那些在言语里布下的陷阱。不管如何,阎尽数照单全收,并没有彻底揭穿他的惊讶。

采集过后就是整理,果子上头还沾有些许脏污,女人们提着陶罐去打水,将一个个果子清洗干净后放回箩筐里头。炎刚刚烹煮了一锅盐水,倒入罐里已经放凉,让女人们送去给男人喝,扛木头这种体力活容易流汗,有时候一天做活下来,嗓子都哑得冒烟,陶罐不方便携带,又容易摔碎,只能让炎在部落里熬煮后送出去。

堇头一遭主动非常,从麻衣兽皮之中伸展出两条圆润而结实的胳膊,捧着陶罐的模样恰似油画里捧着奶罐的艳丽少女。

“我去送。”堇欣然道。

炎怔了一怔,有点猝不及防这样的热情,正奇怪送水的任务怎么突然受欢迎起来,不过毕竟是好事,也乐得看堇充满斗志“噢,好呀,你去,还要再多几个人,你们辛苦,再喊几个去吧,可以吃一个果子。”

留下来的女人可以休息一会儿喝点盐水,去送水的女人可以吃一个甜果子。

奖罚的概念在缓慢完善着。

乌罗的手在冰凉的水里如鱼一般游荡,眯着眼睛凝视堇近乎雀跃的背影,忍不住真情实感地感慨道“希望壮不会半夜尿床,这一坛水够三个男人喝,他要是被一口气全都灌下去,对肾部很有威胁啊。”

“退休”之后的生活轻松又愉快,乌罗眯着眼睛往天上看,飞鸟都没半只,这样悠哉快乐的日子才过了半天,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休息半年,搞不好阎当初评价他的话半真半假,他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

琥珀等人回来的时候,暮色深沉,金红色的晚霞将青山浓雾染成轮廓分明的两种笔画,勾勒出峭拔的山壁。

被木头与树木所包裹的部落当中传出浓郁的烟气,这些树看着没什么区别,有些树皮烧起来却各有特色,要么是味道香得吓人,又或是烟雾过大,炎每次煮过饭之后洗脸都要洗下一盆黑水。

烟气如同信号般,琥珀等人筋疲力尽地回来时,每个人腰间都挎着金灿灿的麦浪,晚风一吹,簌簌抖动着,有几颗谷粒洒在地上,顷刻间被踏过的尘土翻盖住。

“巫。”琥珀一眼就瞥见正在摸鱼划水打磨骨箭的乌罗,她差不多是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将腰间挎着的麦子揪出来给他看,“这个都能吃吗?”

乌罗只在网络上看到过麦子是什么模样,眼前这一支看起来更像是金色的狗尾巴草,还有细微的绒毛轻飘飘地覆着,他用手捏破饱满的麦穗,几粒粗糙的米粒落在掌心里,还有几个发瘪的空壳,不过产量多到他倍感骇然的地步,难怪七糠部落发展得足够快,这样的收成量确实惊人。

“你们全都收回来了?”

琥珀摇摇头道“没有啊,太多了,有些被偷偷吃掉了不少,不过还是长出来许多,只是还有些比较青,我想就跟果子一样,就留下了。”

“嗯……”乌罗细思片刻,觉得没有什么意外,就看了看阎,问道,“你对这些比我了解,这些都能吃吗?”

“杆可以留下来喂养兽类,跟草混在一起喂养,就算熬不过一个冬天,调和一下吃半个冬天不成问题。”阎瞥了一眼,充分发挥自己作为野外生存手册的本事,“上面的谷子可以吃,如果你们有需要,明天我可以去把石磨带过来,把外壳研磨成糠粉,用水可以团成面,也可以喂憨憨兽吃,还有——”

不等乌罗开口,琥珀率先问道“还有?”

“还有,你可以翻过来侧一点往石头上磨。”阎平静道,“再继续磨下去,这支箭就彻底偏了。”

乌□□咳一声,赶紧给自己手上的细木棍来个咸鱼翻身。

这些事情不需要乌罗再详细介绍,单是琥珀自己就能发号施令,她倒并不是单纯地全相信阎,还试吃了下稻杆,确定这的确不是人能吃的东西之后,就干脆果决地开始拆分收获的稻杆,宛如拆分野兽那般干脆利落。

“感觉到一点寂寞了吗?”阎探过身来询问他,声音平缓而淡然,“他们没有你也可以活得下去,询问你只不过是一道程序,时间或长或短,她们总会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乌罗忍不住用刚磨好的小木箭戳了阎一下,无奈道“那又怎么样,你是晚上不需要吃饭还是想来讲些废话,我在退休假期里,看心情上工,你最好不要惹我。她们可以做她们的,我也可以做我的,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在干涉她们,人本来就是在互相影响的。”

“哼。”阎哼笑起来,他又再度撤回身去,收起轻慢的态度,对琥珀说道,“我在果林外面发现了人活动的痕迹,不是我们的人,你最近多做准备,小心袭击。”

琥珀沉思片刻,她点头道“好,墙还漏了几个口,我让男人去守,他们在果林附近?”

“你路上真看到点东西了,怎么没跟我说?”乌罗惊讶地加入对话,忍不住看了看阎平静无波的脸,“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战斗力。”

阎平淡回答他“没用反问,你心里很清楚。”

乌罗被噎住,一时间有些无奈,不过说起来,他的武力值对这个世界来讲还真是无足轻重,甚至还没有女人骁勇善战——他见过女人训练的模样,很明白自己的惰性无法坚持那样的苦练,健身锻炼跟生死并不能相提并论。

“那你怎么做?”琥珀没有理会乌罗,她当然还记得那条噼里啪啦的可怕红蛇,只是那声音太可怖,若不是乌罗的发号施令,她恐怕一时间都无法回神,这次有围墙还有武器,她并不想依靠乌罗,便将目光投在了阎的身上。

阎难得调皮了一下“我会按照我自己的喜好行动。”

琥珀困惑地看着他,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含混地重复着“喜好,行动?”

她能理解喜欢是什么意思,好是什么意思,然而这几个字跟行动联系在一起,就变得难以理解起来了。

喜欢好的东西,然后行动?

琥珀歪着头思考,试图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图“你要去攻击他们吗?”

“这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送走懵懵懂懂的女首领,乌罗吹着箭头上残存的木屑,慢吞吞道“那这样,是要我在后面帮忙搬石头吗?”

“人人都出一份力,很应该。”阎欣然同意。

乌罗看他还演上了,只能自己先打破局面,无奈开口道“行了,少跟我在这里唱戏,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他们多久会发起进攻,你到底有没有数?”

“来的人并不多,他们还在探路。部落与部落之间发起进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们本身就吃人,杀其他的部落等同掠夺食物,还能得到那个部落积累的物资;另一个原因就是急需扩张,他们需要更多人口。”阎慢条斯理道,“这个世界的侵略并无任何不同,人也并不愚蠢,你不知道小偷上门都要踩点吗?更何况是抢劫。”

乌罗沉思了片刻后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对方已经踩点到了果林那一块。”

“对,果林的果子很充足,附近却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我们部落直来直往,不会乱走,可是踩点的人不同,他们没有具体的方向,所以一定会走错路好确定正确的方位。要是来的人多,那踪迹该更多,果林也不会存留这么大的量。”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乌罗沉吟片刻道“果林没有大量缺少果子,说明不是新部落在附近扎根,更不是冲着这片果林的资源来,那么最有可能就是来攻击的。”

“不错。”阎颔首道,“狩猎跟进攻是相同的,路程越远,就需要准备落脚的地点,或是石头垒搭的巢穴,或是借着树木造成临时小屋供以栖身。”

乌罗顿时意会“所以他们在这几天里还不会来,可是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通知大部队赶过来。”

阎欣然点头。

“只不过是一场原始部落的对战,结果我们俩讲得好像三国鼎立的智斗一样。”乌罗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就忍不住吐槽自己跟阎营造出来的气氛,“男人的中二病大概是永远都没办法好了,那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要挖坑跟陷阱吗?”

阎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我说了,我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动。”

这句话不知怎么,叫乌罗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怜悯那个悲惨的部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部落显然进入了警戒状态,虽然跟平日并无任何异常,但不管是采集还是收割都增加了不少人手,力求速战速决,能收多少食物就收多少食物。不过麦子收成的量过于可观,导致空地上扑满了一堆堆堪比墙高的麦,有时候憨憨兽们偷偷探头吃掉几根甚至几十根,都没人能发觉的了。

部落里的工具不太足够,不能很快处理麦子,不管是分离麦穗跟杆子,还是舂米都较为缓慢,导致麦子很快就叠得一人高,甚至挨着墙壁往上攀爬,不过麦秆的增多倒是省了平日去摘草的麻烦,憨憨兽们吃得膘肥体壮,有一头显然年岁较大的胖兽当晚就被拖出来挨了一刀。

手起刀落,血哗哗流进陶盆之中,部落里一人分了一碗。

琥珀站在人群之中,细想了片刻,决定在图腾柱底下再建个高台,这样她平日想要讲话的时候可以走到台子上,这样可以比较明显。

乌罗躲在后头用热水烫血,粘稠的鲜血凝结成块,他用筷子搅拌了会儿,觉得勉强可以入口之后又加入几样蔬菜。之前种出的葫芦被挖空肉跟子,被阎拿去晒干做器具,挖出来的葫芦肉发苦,根本没法吃,只能勉强摘点野菜将就。

部落里的人越来越多,加上陶器逐渐变得充足,炎就从主厨变成主要负责人,还有不少女人加入烹饪队伍,同样开始慢慢分灶。时间就是这样被压缩的,以前的人总觉得要是以后发明了代步的马车缩短路程,就能省下许多时间休息,其实只是把省下的时间拿来加班。

吃饭的事也是同理,琥珀不想在吃饭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是因为他们有了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忙碌,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样慢悠悠的吃饭。

不过部落里只是分开好几个灶,跟完全的私有化还差着一大截。主灶仍归于部落里的高层管理——琥珀、阎、阎的家属阎小旺、乌罗、默等等这几个有一定权力的人共享,炎本该参与其中,不过她很快就被分配到了另一个小组里头。

默正在敦敦敦地喝血,嘴唇跟牙齿上都染着猩红,看起来杀气腾腾。

有自己行动的阎慢条斯理地将装血的碗扣进陶罐里,缓缓道“菌菇火锅加我一份,你不想试试这项古老的习俗吗?”

“好说,我怕当场暴毙。”乌罗用筷子搅拌正在缓慢凝固的血块,一大把舂好的米跟外壳正塞在另个罐子里头静候他们料理,“敢不敢帮忙洗米掏糠,而不是只看着。”

阎小旺正跟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儿,坐在木头堆上晃脚丫,小口小口地喝着未凉的兽血,他看起来兴奋多了,大概是头一遭经历这种活动,正在跟小伙伴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从始至终,作为旁观者的只有乌罗跟阎两个人。

舂米的确不能完全剥离开米与糠,深色的外壳跟黄白色的米粒混淆在一起,轻轻一吹能吹开些许外壳,只是还不能除尽,还得泡水淘米,这样较轻的外壳才会完全浮上来。这些糠并不是不能吃,用石磨磨成粉末之后加水可以做成面团,既可以拿来吃,也可以拿来喂。

人家说江山社稷,稷就是一种粮食,可见谷种的重要性。

阎并不是很认真地淘着米,他手底下这罐米经历了两天的舂筛,巨大的石头举起落下,女人们干起这活来冒出许多汗,总算明白男人为什么日日嗓子冒烟,炎烧水都快来不及送,他握着罐子还嫌粗糙,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就差一笔退休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要是出入平安,我很愿意出门旅游,可惜现在世道不太平,我除了宅在家里看人家谈恋爱,对其他事毫无兴趣,最多想开个小卖部顺便接些代购的活。”乌罗故作恍然大悟道,“哎呀,我还忘记一件事了,还得锻炼肌肉,好在大敌来临之时帮忙举石头。”

远处堇正贴着壮,说不上什么浓情蜜意,看着只是简简单单地挨着,等着食堂开饭。

阎瑰丽的时候像株渴血的植物,有最艳丽的颜色与馥郁的香气,张扬到足够让任何人知难而退;然而有时候他的危险性并不全然是那么叫人喘不过气的秾艳,更像目下无尘的冷漠,苍白的月色固然苍凉,却略逊他的平静半分冷意。

“你只想看,不想谈吗?”

阎平静地问,没任何声色供以猜测信息,于是乌罗眨眨眼睛,下意识开口。

“哦,你的意思是想当小卖部老板娘咯?”

“那要看老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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