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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作者:翻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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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 并不是没有人送过阎东西,那些东西大多没什么惊喜可言, 毕竟这年头除了果实就是肉, 连衣都是之后才有的。人们再是热情好客,也掏不出自己没有的物品来,有时候甚至借花献佛, 送来的东西本就是阎送给他们的。

至于珍鸟异兽这些, 与其说是礼物,倒不如说是野外考察, 一时不慎,家里头被弄得乱七八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屋子塌陷都不算奇怪。

可是乌罗不同,阎很好奇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乌罗在外套的内兜里摸索了会, 似乎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将东西交出来,他维持着那个动作大概有两三秒的时间,才镇定自若地拿取出来, 递过来时已显得十分冷静了。

是一把木梳。

乌罗平淡道“古人说言辞信, 动作庄, 衣冠正,虽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些方面大抵还是有点道理的, 否则也不能骂骂咧咧流传千古, 哪怕到现在, 还讲究衣着礼仪噢, 现在倒是不讲究了。不过整日蓬头垢面的,到底不是个事儿。”

是一把很普通的木梳,质地坚硬的黑檀,色泽透亮。

凭良心说,这么讲阎多少有些过分了点,他的头发虽然长,也确实有些过于蓬松,但比起琥珀她们好多了,起码看起来并不枯燥,也有大致修理过。当然不到去理发店里打理的程度,不过远比其他人要更注重外表,平日用绳子好好绑好,谈不上蓬头,更说不上垢面。

“你送我梳子”

阎看起来似笑非笑的,他的手慢慢描绘过梳子本身,将这精致的小物件捏在指尖上打量,它看起来像是旅游时的纪念品多过日常惯用的梳子,木梳上甚至还打印着商标,慢悠悠道“你是旅游时来到这里的”

“可不是,带了不少毫无用处的纪念品。”乌罗撒谎眼睛都不眨,他衣服换得算不上勤快,可难保阎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旅游时行李带得多些合情合理,对方的敏锐虽在反应之中,但还是叫乌罗有些心惊,他面不改色地笑道,“也算是之前赔偿给你的酬劳吧,反正我用不到。”

阎凝视着他,似乎是在琢磨乌罗到底有没有撒谎,最终点点头道“好,我收下了,不过你现在才送我东西,还是送我梳子,既不是要跟我定情,那不止是酬劳这么简单吧”

“我的确还想知道这地方有没有皂角之类的东西。”乌罗对他假笑了下,神情温和而亲切,“你知道,生活里的消耗品总是用得很快。”

阎点点头道“有,你想要的话,我明天给你。”

“好啊。”乌罗点点头,畅快答应了。

“你当时本来很生气。”阎端详着梳子,忽然又问道,“为什么突然又不生气了”

乌罗满不在乎地看向圆月,慢悠悠道“人总不能为一时意气记恨一辈子吧,我既然要在这里生活,到底绕不开你,跟你结仇又有什么好处。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坑回去我还没那个本事,坑害你又实在说不过去,到底只是小怨气,还不如自己化解了,免得妨碍以后来往。”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乌罗的确完全信不过阎,这个男人说是敌人太疏远,说是同伴太亲密,他们之间就像互相平行的两条线,选择各自的道路行走,偶尔相交也只是角度的错觉。

他没有草率地暴露自己,说到底仍是不信任,不信任这个孤独的星球上唯一能与他相融的另一个灵魂。

阎看起来信了,他略有些感慨地点头“你原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吧。”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有本事了。”乌罗哼笑了一声,他看向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有些人说不准会觉得这叫懦弱。”

阎轻笑了声,缓缓道“你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们很听你的话,又不全然是唯唯诺诺,毫无性格,这就足够证明你的确很有本事,而不是懦弱。”

“你也是啊。”乌罗回应道,“他们都是为你来的,这场交易的基石是你。”

这次阎没有笑,他脸上的笑意甚至平静而和缓地收了回去,看起来极度陌生,那个在阳光下如同神明的男人再归于这具身体,属于人的生气在顷刻间消散。乌罗坐在他身旁,觉得自己好似依偎着一尊荒凉的神像,等待着银河里的水流顺着月光倾泻下来,将他们俩一块儿冲向天地的边缘。

那只小小的胖隼又飞过来,它这次乖觉,没有站在阎的肩膀上,反倒是踩在竹管上,顺着阎的手指延伸,如同一支浑然天成的枯木。

它啾啾地叫唤,温顺可爱。

乌罗从它身上得到一丝暖意,便微笑起来,想伸手去逗。

“别碰他。”阎低声警告,只可惜来得太晚。

利爪撕扯皮肉的痛楚瞬间刺上神经,即便是有阎伸手搅乱这场不成形的狩猎,那小隼仍是发出长啸,它小小的胸膛里藏着无畏,于是青白色的皮肉绽开,血花瞬间溅起,像是一场凝聚不成最终无奈散开的雨云。

乌罗吃痛地收回手来,爪痕几乎刺入血管,他只觉得火烧般辣辣的疼,不由苦笑道“这下才算见识到什么叫性情狂暴了。”

阎仰头搜寻,从林木间择下几片树叶来。

“我还以为止血的都是草”

“你没吃过榆钱吗”

乌罗低头,看着阎将树叶揉碎捏出汁来涂抹在伤口上,人家的盛情难却,总不好这节骨眼上说什么感染细菌之类的话,就讪讪笑道“还真没吃过。”这汁液倒是不刺人,敷起来有种薄荷的凉意,痛楚被暂时麻痹,不知道是疼习惯了还是被汁液缓和了。

“多谢你了。”

阎闷笑一声道“你没大呼小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样就出乎意料了”乌罗忽然说道,阎讶异地抬头看他,见对方似笑非笑地弯着嘴角,目光如朗星般灿烂,对方的脸上笼罩着月光与雾气的轻盈与缠绵,叫人怦然心动,“那你往后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绿色的汁液顺着青白的肌肤往下滴落,乌罗的手上几乎没什么茧子,摸起来大部分是柔软的肌肤,像块上好的丝绸。

是没做过太多苦活的人。

可能是决策者,或者是管理层。

阎再度端详着握在指尖的手,绿色的树汁如同染料,轻轻顺着皮肤渗透进去,或是满溢出来,涂抹成不成形的花纹。

这样一双手,刺上血色的图案,应该会很好看。

“我之前不是对你发脾气。”阎解释道,“我们说种子的时候,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你没有问下去,而是换了别的话题。”

乌罗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往事,不奇怪。”

“你想听吗”阎问他。

“你要是愿意说。”乌罗缓缓道,“我很荣幸。”

他将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令人忍不住感觉欢心舒适,如同置身于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之中。

绝望与希望是共生物,只要人没彻底死去,哪怕无路可走,仍会奢求一点奇迹发生。

阎凝视着那青白的肌肤,他杀过许多兽与人,知道再美丽的皮囊都会在失血过多后迅速失色腐朽,可是没有任何一个美丽的皮囊能说出如此动听的言语,给予如此尊重、温暖、包容的姿态,仿佛将他从深海的死寂之中提起,呼吸到真正的空气。

其实那只不过是一小段过往,如同脱落血痂后的伤口,已经恢复完好,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即便再去触碰,也不会觉得疼痛。

只是有些丑陋罢了。

“我出生在一个大部落里,同一年出生的孩子会根据男女配对抚养。”阎淡淡道,“女孩子总比男孩子早熟些,她们会先经历过生育,然后与配对的男孩子结对,这已是习俗,我对结对的女孩子没有感情,只是一道生活在一起,只将她当做我的家人来看待,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就住在我附近。”

乌罗眨眨眼睛,勉强猜测道“他们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阎哑然失笑,“我的那个朋友很弱小,却非常聪明,我那时候有许多对这个时代堪称离经叛道的念头,大巫与族长们只在意利益,对其他的却并不在乎,只有他愿意聆听我的想法,只是他也并不懂。”

乌罗慢慢道“那听起来,真是很孤独。”

“倒也不尽然,好歹有个人愿意聆听你的意思,多少还算有些滋味,只不过有一年闹灾,格外热,没有兽,就开始吃人。”阎平静道,“我的朋友很是弱小,就成了储备粮之一,他们将他杀死,血流出来很多,装满了三个陶罐。”

阎忽然指向自己的锁骨,那里有个鲜红色的刺青,像是个图案,又像个字,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们将他刺在我这里,试图让死去的人保佑活着的人。”阎平静地说道,“他就那么死了,我教导他的许多年都成了一场空,他甚至连梦想都来不及去实现,满脑袋的奇思妙想都化为灰烬,我终于不堪忍受,准备离开部落,临行前我问结对的那个女孩子要不要一道走,她反而劝我留下来,说离开了部落是没办法生存的。”

乌罗沉默下来。

“我从那时起就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活着,即便我教导再多,试图去改变什么,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变化的。”

“起码你所做的,并不是毫无结果。”乌罗轻柔地安慰他,“市集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哪怕他们离开后仍会自相残杀,可路哪有始终平坦的,你与我在这个时代见证过,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阎轻笑起来“他死在十岁那一年,就如同深山里倒下一棵老树,无人知晓,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谁又能知道这个时代是否会同样消失。”

“活着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乌罗平淡地说道,他认真地凝视着阎身上的刺青,并不全然是血红色的,有些是乌黑的,有些则是金色的,仿佛太阳被刮下些许粉末来。这个男人经历过的旅途远超出他的想象,居然是从诞生那一刻降临到这个尘世上,孤独地旅行数十年直至如今

听起来都是过于盛大的寂寞。

对弱者施以怜悯,是善意;对强者昭显同情,就像是自动奉献出的弱点了。

“你之前是心理医生吗”阎问他。

乌罗轻笑道“怎么,你想问我是不是按点收费吗”

“你的反应不太像一般的人。”

“旁观者的同情,说起来太浅薄了,我不能与你同悲,你大概也不会需要这样的敷衍。”乌罗缓缓道,“你只是在解释当时的失态,而我只是在聆听这个解释,不要有其他的情绪来影响判断力比较好。”

阎凑近他,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吐息卷起小小的气流,如同野兽在试探猎物“你不是医生,医生不会这么说话。”

“来自不是医生的医嘱。”乌罗镇定自若,“别这么靠近另一个人,除非你想跟他发展出一段亲密关系。”

阎哑声道“我想。”

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这种话,简直犯规到该被裁判吹哨举出所有红牌立刻罚下场。

“介意把我放下去吗”

乌罗询问道,他将冰凉的手搭在阎的胳膊上,那儿有块金色的三角形,是阎在路上遇到过最为滚烫的沙漠烙成的,那个部落信仰太阳,他们研究无穷无尽的时间,企图得到一切变化的规律,居然也研究出了点东西来,只可惜很快就变成一种畸形的崇拜。

他们将金子磨成粉末,与一种怪异的汁液混合后,就成了金色的流浆,比蜜更浓,比金子更明亮,那色彩仿佛活过来般,成为太阳的一部分,那个部落用这来装饰身体,也用来敬奉神明。

阎错觉对方的体温比那块融化的金更炙热,像是刚刺下去时一样,红肿起来的肌肤鼓胀着,形成小小的不规整的太阳。

“好。”

大概是高空待久了,乌罗落地的时候仍然有些发飘,他虚虚站着,觉得自己好像脚都没踩实,于是低头看了看地面,将鞋子轻轻踏一踏,好让自己找到点落地的实际感。在他们下来的时候,那只胖隼就飞起来消失了,而乌罗的伤口不再流血,它被汁液止住,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痛楚细微地折磨着。

方才还不觉得,等到撕扯到皮肤的痛感拉扯着伤口,就令人无端在意起来了。

“你要回去了吗”

阎问他,没有意识到言语里的软弱。

天色不算太晚,他们没有交谈过久,月亮依旧明媚地悬挂在空中,那仿佛会倾泻下来的银河仍然在流动着,草丛里偶尔会传来欢乐的笑声与窸窸窣窣的声音,谁都心知肚明不是野兽在偷取一时片刻的欢乐。

大多时候人们会席地而眠,他们也搭屋子,相当草率的叶子棚,下雨的时候可以简单地避一避。

雨季后当然也会下雨,几率不高,下的时间也较短,人们会窝在小小的叶子棚里看着雨连成一线,滋润不知餍足的泥土。

乌罗的头发乌黑透亮,然而今夜的月色太过美丽,纵然是阎这样的神射手,仍难以理解那发丝上流淌的到底是不是月光投下的色泽。这次他身上的香气不再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了,而是沐浴乳的味道,很陌生,可闻起来很浓郁,甚至带着点牛奶的香甜。

他确实很注重自己的仪表,对这个时代而言毫无意义的东西,却被精心遵守着。

阎凝视着乌罗,感觉到喉咙的干渴,其实乌罗说得不错,好的仪态与外表确实会令人感觉到这种不同,它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更规整、更精密、更秩序,如同一台完美的机器。

而不是与这个世界一样的杂乱无章。

阎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狩猎或是钓鱼一般小心翼翼,几乎将自己彻底敛去影踪,与风融为一体,不敢惊动天地。

然而乌罗走过来,陌生地闯入猎场,在瞬间捕捉到猎人的踪影,他凑过来,越过他所提议的安全距离,附和在阎的耳垂边,声音小而细,咬着丝般,怕被任何人听见一样叙说着秘密“多谢你对我魅力的肯定。”

阎有些不解,对方分明不可能看到他的脸,却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

“你刚刚想吻我。”

他在解释这个回答带来的疑问,声音慢慢放大到正常说话的音量,似震耳欲聋的雷声,又远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足够阎将每个字的音节与念法听得清清楚楚。

“对吗”

乌罗平静地给他留下退路,然后慢慢撤开身体,眼睛里带着笑意。

阎的脸色起初泛起红潮,很快又退却了那种近乎羞赧的神态,眉目愈发凌厉起来,他冷冷地看着乌罗,叫后来者几乎想纵声大笑起来,来到这世界的压抑与烦躁似乎都尽数消退了。

乌罗的脸逐渐变得可憎。

阎从未为任何人停留,他走过许多地方,离群索居说不好是逃避,说好些是无可奈何,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给予他相同的东西。他并不想让自己最终沦为被欲望所驱动的野兽,或是单纯为了后代而繁衍的工具,这些人的感情是枯萎的荒土,再饱满的种子都只能发出空壳来。

他并不爱这个男人,只是在一刹那之间被这种丰沛的感情所撼动,从而失去了对情感的控制。

这不是真挚的爱情,不过是在讽刺他瞬间成为了欲望的奴隶。

阎的胸膛起伏着,他死死凝视着对方,对方露出冷淡的微笑来,不是纵情欢乐,而是克制的礼仪,在这明媚的月光之下看不出是纵容还是嘲讽,又似乎只是极为简单的平静。他感到一种近乎荒谬的羞耻感,却无法叙述出口,记忆里模模糊糊浮现出往事碎片般的记忆来,那人宛如一条鳞片光泽的黑蛇,纠缠着红艳的苹果,静静等待着他顺从贪婪张开唇齿的那一刻。

乌罗没有看起来那么危险,然而同样致命。

他无法撒谎,也做不到吐露真诚。

“”

阎最终只能报以沉默。

要说乌罗的性取向,其实从来都没那么顽固,他欣赏璀璨夺目的珠宝,也迷恋布满尘土的球鞋。

女人柔媚的曲线,男人强健的肌肉都同样意味着美丽。

只是感情这回事又不太一样,光用欣赏还挽留不住,就像场小型的战争,你来我往,总要分出个高低胜负,能不能打个平手是一回事,能不能谈妥最后的条件又是另一回事。

说是无关紧要,轻易送出礼物谈判和平,然而这样无休止的低头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亲切与善意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谈判手段,不经意的疼痛才会促使人乖觉,大人的世界里说什么文明礼貌,兵不血刃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乌罗不喜欢把主动权让出去,对谁都一样,生意也好,阎也罢,人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如此。

退让意味着任人宰割,等到退无可退才反抗就太迟了,那样的反击也过于虚弱与绝望。

阎太傲慢了,轻易戏耍他人,试图等着乌罗丢失颜面。

“别在意。”

乌罗含着笑回望对方发青的脸色,如今的情感还谈不上愉悦,只是一点些许尝到欢欣的甜头,他当真言不由衷,口中说着“一时意气何足挂齿”,事实上的真心话应当是“你死定了”。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当阎试图分享生平时,乌罗就察觉到这个灵魂过于孤寂了,他寂寞到愿意对一个根本不熟悉的男人开口诉说过往的伤痛,在这样的月色之下,意乱情迷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否则酒吧何必开在午夜,那些灯光为何装得好像电三千块钱才一度,昏昏暗暗得看不清楚。

因为人容易被煽动,被气氛、情绪、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若真正不为所动,那不是别有目的,就是真正的神。

阎很自律,不愿意接受这片原始,他选择在荒野上放逐自我。

同理,也证明了他对自己的严苛,严苛是人的本性之一。

“只不过是小事。”

渴望肌肤的接触,祈求亲密的行为,并不是什么罪孽,更不是堕落,这些举动是一个人对于情感最基础的需求。

乌罗与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知道这个男人远比那只小隼更凶猛更可怕,所带来的伤口只会更深刻。

可就像熬鹰一样,你要是畏惧痛楚,又怎么能成为他的主人。

乌罗虽不想成为他的主人,但也决不允许自己变成猎物。

至于为什么不在树上说

乌罗实在是担心自己说完之后对方会恼羞成怒把他踹下来,这一夜不能说毫无收获,起码认识到截然不同的阎。对方主动从神坛上走下来,可惜乌罗不是他的信徒,未能给予任何美丽的回忆。

教你个乖,可不是所有同类都叫做同伴。

乌罗无声在荒野里启合嘴唇,他的笑容酣甜醉人,宛如香醇的美酒,又仿佛一位提醒阎应当衣冠齐整的老朋友,只余下柔和亲切的体贴,带着不逾矩的温柔。只是这样的冷静,未免更彰显了阎方才神魂颠倒的愚蠢,荒野上的神明头一遭被戏耍到如此境界,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只是觉得难堪跟窘迫。

从容离开的乌罗并不担心阎会在背后偷袭他,毕竟那也太违反形象了。

回到摊位上的时候,婕大惊小怪地看着他的手,紧张兮兮道“你怎么了我看见你跟阎一起走了,有兽伤到你了,他想杀你”

乌罗哑然失笑,暗道他要是想杀我,我还有命回来吗

“没什么。”乌罗轻描淡写地回答她,“逗了逗猛禽。”

还是要命的猛禽。

婕未能参透乌罗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只明白了猛禽这个说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谁该负起责任,于是怒气冲冲地挽起袖子,一幅要去找人拼命的架势,扯着嗓子道“黑曲部落攻击你”

“没有。”乌罗无意再谈,他试图安抚不高兴的婕,便转移话题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待在这里,不准备去玩么”

这样的晚会上,睡在其他人那里是很常见的事。

婕大大咧咧道“我正要走。”

乌罗戏剧化地躬身道“那请慢走”

婕疑虑地看着他的礼节,忽然有些惶恐起来,也急忙对着乌罗躬下身,害怕道“巫,你怎么突然做这样的动作。”

“啊”乌罗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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