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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9章

作者:云上浅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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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萦绕在耳边的细细的呼吸音, 和那缕幽幽的甜香都彻底地消失了之后, 一动不动的薛策, 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天高云阔,枯藤盘桓,满树狭长的叶片, 在清凉的山风中絮絮颤抖,阳光一晃一晃的, 掠过这僻静的一隅。夏末,漫山遍野, 只余下了零星的几道嘶哑的蝉鸣。哪里有除了他之外的人。

可如今仍残存在他的唇瓣上的那种让人骨酥腿软、目眩神迷的触感,无疑证实了方才发生的事, 绝非是山精鬼怪布下的一场怪诞的春梦。

……

在光天化日下做了那件事后,戚斐的羞惭也不是全然假装出来的。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里, 扑到床上, 将熟透的脸埋进了被子里。

一帧一帧地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她就觉得浑身发烫,心脏被隐秘的兴奋刺激给涨得满满的。同时,也后知后觉地涌出了一丝后怕和忐忑。

从前没谈过恋爱,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地不择手段, 收放自如,有一种无师自通的胆大妄为, 完全不怕丢人或者失败, 有时候婊里婊气得连自己都想报警了。

坦白说, 即使是让现在的她去评价, 她也会说,这个昨天半夜才冒出来的主意,是极为荒唐冒险的。可她缩在了被子里,越是想就越是心痒,身体里那股冲动的火烧得越来越旺,最终还是付诸行动了。

她预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惊怒交加的薛策抽一鞭子,并立即被他送下山。

但她现在都和青玉心合为一体了,普通的攻击压根儿就伤害不了她。没有损失,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薛策也许是会以为,她是趁他睡着了,才敢偷吻他的。

但实际上,正正是因为知道他醒着,她才会做那种事。

她就是故意的。

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有一类人,只能挑明。否则是看不懂那些风花雪月的暗示的。对付薛策就得这样。她就是要捅破那层窗纸,点醒他,她对他并不只有“报恩”的心思,还有着更多企图。

而且,要么不去碰他,既然决定了要碰,就不要试探别的地方了,要一击即中。

薛策十岁多一点就进入了崇天阁,在这成长的几年间,身边根本没有过女人,也一定没有亲过别人。在这方面,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说句不好听的,戚斐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在圈地盘的狗,霸道得要做第一个在这张白纸上留下印记的人。圈完地盘了,还感到无比地有成就感。

发现薛策根本是醒着的,却一动不动让她为所欲为——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震惊懵然也好,纯粹被吓到了也好,他没有推开她也是事实。这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纵容。就更让戚斐感到鼓舞和振奋了。

她了解薛策。如今他还处于性子最烈的少年时期,如果真的讨厌她,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绝不可能毫不反抗,任由她啄吻。

这一步已经踏出去了,但尘埃还没落定。在震惊过后,薛策早晚会冷静下来,去复盘这件事。接下来,就要赌他的决定了。

看他究竟选择容忍她的企图心,还是会乱剑斩情丝,干脆了当地截断麻烦了。

结果戚斐等的审判结果,并没有如期到来。

本来按照习惯,大约是在睡前一刻钟左右,薛策就会现身帮她涂药的。

可今晚,戚斐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出现。忍不住溜出了房门,探头往薛策的房间看去。

窗纸内黑漆漆的,房门紧闭。他似乎压根儿就没回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她刺激过头了才没回来,还是说,清醒之后的他,恼羞成怒,已经在连夜着手准备撵她下山的事了?

戚斐拢着一件衣裳,心脏七上八下的。觉得现在上去敲门,不是明智的决定。里面要是真没人,敲了也白费力气。要是有人的话,没开灯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人,何必去讨嫌。

定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身回去了。

……

转眼,翌日就到了。

深夜,银月在天,夜静更深。

薛策刚回来不久,才卸下了外衣,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什么,倏然看向了门外。

屋外有声音。

没一会儿,果然就有两下敲门声响了起来,外头响起了一个软乎乎的声音:“薛公子,你睡了吗?”

薛策迟疑了一下,将脱下的衣服穿上了,才说: “没。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果然站在门槛外面。似乎是刚沐浴了不久,一头青丝垂在身后,还带着水汽,身上罩着一件雪白的衣裳。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抱了个小藤盒子。

与他对视了一眼,她立马就垂下了目光,似乎有些心虚,又有些害羞,压根儿就不敢直视他:“薛公子,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我来找你,见到你房间的灯没有亮。”

薛策有些尴尬,含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让开并放她进去的意思:“什么事?”

“可以进去说吗?”

薛策皱了皱眉,还是让开了路。

戚斐进了他房间,将小藤篮子放在了桌子上,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一如既往地用那种小狗儿讨好主人的语气冲他说话:“薛公子,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我这几天在山上四处乱逛,采到了好多这些花。听默风说,这些花磨碎了可以直接泡茶喝,又香又润喉。我已经磨碎了这么多了,就想全都送给你喝。”

薛策的目光在她一张一合的水红色唇瓣上顿了顿,出乎戚斐的意料,并没有推拒她的示好,而是接受了:“多谢。”

虽然接受了,但戚斐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薛策接了过去,没有急着打开,将它放到了一边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早上,就回去山下的小筑里住吧。”

昨天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又影影绰绰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回到了午后的悬崖上,躺回了那棵树上。但这一次,在“噼啪”的那声树枝的脆响后,他却是睁开了眼睛,将有如惊鸟、只想逃走的她,给粗鲁地拖了回来。

天明惊醒时,他汗如雨下,心跳如擂,头皮窜过了一阵阵的麻意。用冷水淋身,也像有热流浇灌过肌肤。闭上眼睛,梦境里畅快淋漓地征伐摧折的情形,还清晰地映在回忆里。

她轻轻拨了一下心弦,已经消失的心魔,就以更生动凶猛的姿态,张牙舞爪地回来了。

崇天阁如今正在抗击东岳妖族。他的母亲绫茉姬在东岳去世,连他自己也差点死在了那里。对那片土地的一切,他都痛恨无比,恨不得一一除尽。

现在却不仅开了先例,让一个妖兽化成的人亲近自己到了这等地步,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起了不该有的欲念。

所以静坐了几个时辰,醒来后又去了金鸢峰,做了平时该做的事,等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将一切的源头从自己的视线里移走。

听见了他的逐客令,戚斐的眼皮就是一跳。

从表面上看,她干了轻薄人家的坏事,全程都没有发现薛策是醒了的。薛策连续两晚都没出现给她涂药,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觉得很奇怪,然后假装没事发生地来寻找他。

所以她今晚就来了。

没想到会听到一个不太好的答案。

完蛋了,莫非她是赌输了么?

看薛策这副冷静的样子,必定是打定主意,装作不知道昨天的事了。

但如果要逐客,为什么不昨天晚上叫她走呢?甚至,如果不是她主动来找他,可能他这个答案还会拖个几天才告诉她。

足以说明,他心里没有平静得可以当做没事发生过,也一定是有犹豫过的。

戚斐装傻,无辜地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呀,我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要是回去住了,每天为了吃饭,还要上下一趟,不是很麻烦么?”

“没错,所以,你往后不用天天来我这里了。”薛策早已料到了她会说这句话,手轻轻地摩挲着明光的戟身,语气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冷静:“我之后会让默风帮忙,每天捎带食物给你,你不必亲自上来了。”

什么鬼,怎么越来越糟。戚斐着急,脱口:“那涂药呢?我的淤血还没散呀,薛公子,就不能让我在这里住到完全康复吗?”

薛策仿佛铁石心肠,不去看她失色的小脸,转开了头,淡淡道:“你肩上的伤口,我没记错的话,已经完全愈合了。剩下的那片淤血,很快就会自己散开了。”

他都这么说了,看起来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戚斐还是不甘心,小小地争取了一下,语气有些哀伤:“可是,也不光是为了疗伤这件事呀,我真的很想留下来报答薛公子……”

“我之后会很忙,你报答得也足够多了。”薛策深吸口气,却没有看她,语气毫不拖泥带水:“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带你下山,有事下去了再说吧。”

他看起来心意已决。戚斐代入思考了一下,再继续往同一个方向纠缠,恐怕只会惹他反感,便轻轻地“嗯”了一声,回房了。

回到房间后,戚斐烦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无比沮丧。

薛策15,果然如她预想的一般难搞。

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了——所谓的最坏打算,其实就是让必然结果提早了几天出现而已。但这不代表她就甘心接受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秋猎了。薛策现在是想和她撇清关系。要是真的认了,之后就连每天一次的见面都不能保证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认了。她得想想办法……

翌日。

薛策大清早的就穿戴完毕,来到了她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

门还没敲两下,就开了。

戚斐抱着包袱,安静乖巧地走了出来。

昨天下了逐客令,再让她回房后,薛策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但还是生出了一种亲手撵走了一条忠心耿耿的小狗的感觉,是有点儿不太舒服的。

尤其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对他怀着什么心思了,只不过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谁知道,昨天才对被他赶走的这件事表露出了无限不舍的她,今天就一改态度。明显是很早就起来,提前卷好铺盖,随时可以干净利索地走人了,也没有继续恳求他,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

“咳……那就走吧。”薛策轻咳,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下,又说:“虽然你以后不用天天上来了,但既然阁主安排你住在祝融峰,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还是可以来找我。找不到我,和默风说也是一样的,他会转告我。”

谁知道,她却摇了摇头:“不用了,薛公子。”

薛策微怔。

戚斐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认错:“薛公子,昨天是我不对。你都照顾我那么长时间了,我还不满足,想死皮赖脸地留下,你心里肯定觉得我烦透了。”

薛策皱眉,下意识就否认道:“我没有。”

“其实我跟你认错,也不光是为了这个,还有另外的原因。”戚斐蹲了下来,当着他的面,解开了包袱,取出了一件让薛策感到有些眼熟的雪白衣裳。

薛策:“……”他眼角一抽,慢慢辨认出了,这似乎是崇天阁男性门生的中衣。

果然,她仿佛十分羞耻,声如蚊呐地说:“我觉得继续瞒着你是不对的……薛公子,对不起,我之前趁着你不知道,偷偷拿了一件你的衣服,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薛策愕然,耳根忽然有些发烫:“你……”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恶意的,也真的在改变穷兽偷东西的恶习了。我也没有拿你的衣服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将衣服塞回给了他:“希望薛公子不要见怪,我已经把它洗干净了,现在物归原主。”

薛策怔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件仿佛沾了她体温的衣裳,就听见她又说话了,含含糊糊地继续认错:“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总之,类似的冒犯您的坏事,我以后都不敢做了。”

“类似的冒犯您的坏事”,言下之意,就是她做过的冒犯他的坏事不止一件。

能说出来的坏事,她刚才已经不打自招了。那么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坏事,恐怕指的就是……

薛策的脑海里又忽然闪过了那天在悬崖边,她偷偷吻他的事。

但之后,应该不会有了。

她刚才做了保证,说以后都不敢了。

薛策的心里忽然有些发闷,不想再听她认错了,语气有些生硬:“不用再说了,我没有怪过你。还是那句,你遇到麻烦了,就来找我吧。”

“真的不用了,薛公子。你昨天也说了,你之后会很忙。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就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已经找到可以帮我的人了。”

薛策目光一定,思绪难得有些转不过弯来。

戚斐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语气变得欢快又诚恳:“我想过了,你这么忙,我实在不该继续麻烦你。我可以去找丛秀峰的裴大哥帮忙。虽然和他接触的次数不多,也不是很了解他,但他给我送了几次伤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说着,戚斐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嫩生生的一截手臂,上面有一段淡化了的疤痕:“你瞧,我手臂上的这道鞭伤,就是多亏了裴大哥,才好得那么快的。之后涂药那些事,我可以请他代劳。说不定,还可以请他帮忙,找人通融一下,直接搬到丛秀峰那边去住,那就更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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