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幽深的目光落在哭声传来的地方，他思考着此时还会有什么人在这里。两种可能，要么是幸存的小镇里的人，要么是伪装成幸存者的敌人，但无论真相是哪种，他都有必要过去看看。

万里是个老好人，他就算是心里知道有可能是敌人伪装的，但还是会选择过去看看，他无法做到对这种事视若无睹，就只能靠自己亲眼见到之后来判断了。

这条街道里和其他街道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死气沉沉的，看不见一个人影。万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是和提尔交过手的，虽然提尔看上去五大三粗，为人应该也是粗枝大叶的。但他生性嗜血好战，绝对不会在战场上轻易放过一个敌人，如今他们做下了这屠村的事，以提尔好战嗜杀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有漏网之鱼的。

万里带着这样怀疑的心情靠近了发出哭声的地方，那是这条街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两处房屋紧挨着，中间有一条缝隙，哭声就是从这条缝隙里传出来的。万里缓缓探身过去看了一眼，角落里蹲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子，这女子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裸露在外的皮肤异常白皙，像是白纸一样，现在这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但像她这样穿裙子的还是很少。

“请问……？”万里开口问道，那女子双手环住膝盖，头埋在膝盖里，听见万里的声音原本微微颤抖的肩膀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头看过来。

这张脸和她身上的皮肤一样白，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有些迷离的看着万里，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

万里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问：“你好，你没事吧？”

那女子静静看着他，眼神和表情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薄薄的嘴唇上下开合，道：“我叫向歌。”

万里愣了一下，觉得对方有点儿答非所问，但他也没说什么，只道：“我叫万里。你……你是这镇上的人么？”

向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点点头。

万里觉得有点儿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心里犹豫着该怎么办。向歌实在是太可疑了，她这副样子，完全没有在演戏，和他想像的有点不同。他以为自己过来，她一定会对自己哭诉，然后请求自己收留她，但是她没有。

她没有，万里反而觉得真实了。如果上来就哭，就显得太假了，但她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看着自己，眼神里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审视的意味，像是对自己也有所怀疑一样。

这个样子反而和处心积虑想要获得他信任的敌人有很大出入，让万里一时间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万里不易察觉的眯了下眼睛，最后伸出手，问：“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保护你。”

向歌的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手上，沉默了片刻，就在万里以为她不会跟自己走的时候，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好。”

向歌借着万里手臂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伸手在脸上抹了抹，把刚才挂着的泪痕抹去。

万里打量了她一下，沉吟片刻后叮嘱道：“跟紧我，先去和我女朋友汇合。”

向歌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万里走在前面，他不信任这个女子，也根本没办法信任她，她的出现太过诡异，她这个人也很诡异，给人一种冷冷的禁欲的感觉，很难接触。虽说她是用哭声把万里给吸引过来的，但她也就脸上有那么点儿泪痕，再之后没表现出一点儿难过的样子，连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向歌一言不发的跟着万里，她没有看向他，只是视线微微低着，看着地面，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万里此时神经高度戒备着，警戒着跟在他身后的向歌，不过让他稍微放心一点儿的是，他并没有从向歌身上感觉出任何精神力和魔法，高阶超能力者之间是能互相感应到的，就连魔法使，他们都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涌动着魔力。

现在向歌安静的走在万里身后，她身上沉静的很，完全不像是有超能力在身的样子。

精神力的强度是浮于表面的，精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人是无法自然的隐藏自己的气息的。这世界上，每个生物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气息，普通人身上有，超能力者身上当然也有，只不过超能力者还要多出精神力的气息。

有时在对战中，需要躲在暗处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时，一定是将全身的气息都封闭住了，不可能只隐藏起精神力却能留下属于这个人本身的气息。

而现在，向歌很自然的走到万里身后，从她的身上能感觉到属于正常人身上的气息，但是却无法感觉到精神力的流动。按照万里所了解到的常识来讲，就证明向歌没有人为的去隐藏自己的精神力，她是真的没有精神力。

这样一想，万里又稍稍松了口气，他看上去不再像刚才一样紧张，就连一直紧绷着的后背的肌肉在稍微放松了下来。

向歌稍稍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的背影，就像是捕捉到他肌肉上的变化一样，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一下。

……

蓬莱，钟家本宅，钟冥锋的书房内，钟冥锋对站在自己书桌前的侯研说道：“你的人都派出去了么？”

侯研点点头，说：“已经派出去了，由夜祉和嬴惑亲自带队，理事长大可以放心。”

钟冥锋深邃的眼神落到手边的电话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拨打这个电话。

侯研看出了他的犹豫，缓缓说道：“理事长，有些招呼还是要打一下的。何况这一次，如果您不打，恐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钟冥锋眼皮一跳，他明白侯研话里隐藏的意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说实话，他是发自真心的不希望侯研所说的这个可能性发生，但他自己也清楚，这一次很可能不会如他的愿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钟冥锋最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

电话接通响了两声后被人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钟老师。”

钟冥锋听到对方这样称呼自己，喉咙突然就哽咽了起来，他在心底酝酿着措辞，涩然的开了口：“吹雪，是我。”

听筒里传来男人放松的笑声：“钟老师，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

钟冥锋一时无语，这个声音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几十年前，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学习的时候。宗政吹雪曾经在启明星学院上过学，是钟冥锋的学生，师生关系不错，即使他毕业回到圣顶，娶妻生女，都还经常和钟冥锋保持着联系。

宗政吹雪很敬重钟冥锋，就像钟冥锋也很在意他这个学生一样。

“吹雪，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想问问你，现在圣顶那边的情况。”

宗政吹雪根本就不用钟冥锋说，就能猜到对方这个电话的意图，他淡淡笑了下，道：“罗马天教的魔法使已经几乎把荒川包围了，他们人数众多，高阶魔法使几乎全员出动，看来这次是势在必得了。”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感，钟冥锋却还是听出了战前的紧迫感。宗政吹雪这简单一句话的描述，已经表达了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的艰难程度，这不是闹着玩的，罗马天教是来拼命的。

钟冥锋沉吟片刻，道：“我的人已经进入华夏大陆了，这两天就会赶到荒川支援你。”

宗政吹雪笑了两声，道：“谢谢钟老师了。”

钟冥锋心里不是滋味，但他终究没有说别的，只是嘱咐了句：“万事小心。我……等你胜利之后，记得先联系我。”

宗政吹雪愣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在电话另一端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深吸一口气，道：“钟老师。我想请您答应我。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希望您……不要为难小爱……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就和我亲女儿一样。所以，即使她的身份触到了您的逆鳞，我也希望……您看在我这个学生的薄面上，放她一马。”

钟冥锋没想到他会有这个请求，这次是真的很吃惊，问道：“你知道？”

“当然知道。”宗政吹雪无奈的笑了一下：“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她身体里流着怎样的血，有着怎样的能力，我比谁都清楚。”

钟冥锋没有立刻说话，片刻后，他没有回答宗政吹雪的请求，反而开了另外一个话头：“万里和晴空，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怕是要对他们很严格。”

宗政吹雪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阵，最后道：“请让他们好好活着。”

钟冥锋张了下嘴，最后停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只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好。至于星野爱丽，以她现在的状态，就看她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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