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在教堂里两人的对话，张伟的意图其实早已暴露。

然而当时紫玲的心思完全在担心夜霜身上，根本没有仔细思索这些，直到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或许已经有些太晚了——不知何时，桥的两端已经聚集了一大群食尸鬼和吸血鬼，漆黑的夜色下，它们的眼睛散发的红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令人胆寒。

“为什么背叛学院，张伟？”

紫玲已经拔出了剑，怒视着站在桥另一端的张伟。

可听到紫玲的话，张伟却笑了，而且笑得极其张狂，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背叛？拜托，我从来都没有打算效忠你们学院，算哪门子背叛？”

“也就是说——你是神侍教会的间谍了？”

紫玲常跟在南虚身边，所以也曾在南虚口中听说过。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南虚确信神侍教会已经有人渗透到了各大学院之中，其中可能就摩卡西亚学院最为严重，他也常常警告紫玲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毕竟在这种混乱的时代，谁都可能拥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身份。

起先紫玲一直认为南虚只是在杞人忧天，天性善良的她也不善于把周围的当作质疑对象来看待，没想到如今倒是让她真吃了这样的亏。

“为什么偏偏选择跟学院作对？”紫玲质问道，“你在学院生活过，你应该能理解学院对于咱们、对于人类未来来说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你们信奉那个什么狗屁教宗到底有什么好处？它能给你们什么？！”

“像你们这些被某些人操纵了脑子的家伙怎么能理解教宗大人存在的意义？”

“你们才被操纵了思维吧？！”

“你们不会理解的！假如你们能理解，咱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对峙了。”

张伟也不想跟紫玲废话了，他张开双臂，像是展示着四周的环境一样道：“看到现在的情况了吗？如今我们已经跟血族达成了合作协议，整座巴黎早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假如你要是识相一点的话，那么现在最好就乖乖投降，免得变成这群食尸鬼的宵夜。”

“你做梦！”紫玲咬牙切齿道，“就凭这帮臭鱼烂虾？哼，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看看待会把你交给凇先生，从你嘴里挖情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紫玲的身边已经浮现起数柄青色的虚剑！

这些吸血鬼里似乎有一些曾是在紫玲剑雨之下苟活幸存下来的，所以当看到她身边的虚剑时，不少都本能的向后缩了一点。

“啊啊，我懂的。”张伟嘻嘻的笑着，脸上却根本看不出半点惧色，“你好歹也是南虚先生的徒弟，而且再不济，你的指导老师可是那个朝妤晞啊。我可不会对那种怪物教出来的学生有半点松懈……只不过——”

他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狰狞了，“你也不过是个B级学员而已……”

紫玲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本来她对自己的学员等级就特别敏感，现在被一个区区C级学员这么嘲讽，心里更是不是滋味，“你给我闭嘴！”

一声娇喝，她身边的数支虚剑腾空而起，笔直的朝着张伟飞去！

这是连夜霜都不敢正面硬接的攻击，气愤不已的紫玲也没在意这一击是否会把张伟当场杀死，使出了完全不打算留活口的致命一击。

然而，眼看着虚剑逼近到张伟面前，就看到空气中突然几道弧光一闪，那几支虚剑登时就像玉石一般尽数碎裂，消失在紫玲的视线中。

“这……？！”

紫玲心里不由得一惊。

她这完全没有留情的全力一击，竟然被张伟轻松的化解了！

而看到紫玲惊讶的表情，张伟更是笑得猖狂，“哦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亮了一下戴在手肘上的弧刃，刚刚那瞬间他就是用它们斩碎虚剑的，“‘张伟’并不是我的真名，那种只能拿到C级评测成绩的废物早就不知道在哪条臭水沟里烂掉了。”

“什么？！”紫玲脸色顿时一白。

“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就是这种表情！”张伟突然狂笑起来，“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种临死前才得知真相的表情——这简直是太棒了！”

可笑着笑着，随着笑声淡漠下去，他的眼神也最终化作浓重的杀意。

“那么……就开始吧……”

说罢，就看到吸血鬼和食尸鬼们朝着紫玲蜂拥而上！

……

而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里，这样的场景也在上演。

“呀啊——！救命啊！救命！”

被食尸鬼追踪的是个女孩。

或许是心存侥幸，或许是其他原因，她在最不该逗留在屋外的时间段出现在这里，无疑成饥饿的吸血鬼食尸鬼们的猎物！

“谁开开门！救救我！”

她沿途拍打着街道上商店的大门，希望有人敢开门让她躲一躲。

但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下，有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助她？

沿路跑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声尖锐的惨叫与窸窸窣窣的食尸鬼脚步声后，这位女孩的声音就此完全消失在这片漆黑的夜幕中了。

坐在加固过的窗前，那个女孩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回荡，可窗前的身影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将窗帘重新遮好。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黯淡的烛光照亮了它的面庞。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依然如同年轻人一般饶有神韵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脸上却写满了绝望与无奈的神色，整个人看起来远比这张脸要衰老得多。

它，正是“亚尔伯特”和夜霜拼了命救出来的老王。

从埃菲尔铁塔搭乘着鹰隼飞到这里，老王最终还是被神侍教会的人发现，鹰隼在乱战中被枪弹击中，坠落在附近，不过好在老王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是勉强用魔法苟住了一口气。

本以为会再度成为阶下囚，没想到在被神侍教会信徒发现之前，一位好心的少女把它救了起来并带回了家。

而老王现在也正在那位好心人的家里养伤。

让老王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如今这么混乱的时段里居然还会有人类愿意帮助它这种巍巍老矣的精灵，这不仅让它内心既震惊又感激，也让它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更加愧疚。

只不过，像少女那般善良的人类总归是少数……

“……我说你又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给它送点吃点。”

感应四周环境而布下的魔法阵却意外的听到了少女与她父亲的对话。

老王并不想偷听，但他们谈论的实在让它不能意：

“还给它送吃的？你到底在想什么，亲爱的？！”

“爸爸，别这样，我就是……可怜它而已。”

“可怜它？你可怜一个把整个巴黎弄成这样的异族？你疯了吧？”

“别这样，小点声……”

“难道不是吗？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它们这群异族跟那帮吸血鬼同流合污，咱们巴黎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今天满大街都是它们的人，估计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得给它们当牲畜一样驱使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它？”

“……好，好吧，那我明天一早就让它走。”

“赶它走？开什么玩笑！现在整座巴黎都是它们的，你之前不救它就没事，现在救完赶它走，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那怎么办？”

“……这样。”

话到此处，老王就听到那父亲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干了什么，只听到脚步声中似乎还有几下轻微的玻璃碰撞声响起。

“把这个拿给它吃了。”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啊，爸爸？”

“是老鼠药。”

“什么？！”

“小点声……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你看它下午进来的时候那幅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惹了不小的麻烦！让它留下迟早波及到咱们！可谁知道让它走会不会遭它记恨？所以现在反正也没外人知道它在这儿，一不做二不休，你给它吃了，明天一早趁太阳刚起来没人的时候，我把它往沟里一丢，剩下的等那些吃尸体的怪物去收拾就好了。”

“可这，也太残忍了吧……”

“亲爱的，我知道，但是你想想你妈妈。从昨天失踪到现在，咱们连她的……”那位父亲显然哽咽了一下，没有再提，“去吧，听话，剩下的爸爸来处理。”

少女显然愣了很久，她平日里连家禽都不敢杀，更别提毒死个活生生的人了。

但是一边有着父亲的怂恿，再想起如今依然渺无音讯的母亲，这份埋在内心深处的愤怒最终也化作怨恨战胜了恐惧，直指曾被她施以善意的异族老人。

——这是妈妈……对，这是妈妈！

少女心里这么默念着，颤抖的手端着那碗添了毒药的面条推开了老王所在的房门。

然而一开门，她整个人却怔住了——

房间里，早已找不到老王的身影。

黯淡的烛光下，只剩下一张写着“谢谢”的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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