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清洗着整座城市。

作为被力场保护的摩卡西亚自然不会受到外界天气的干扰。

下雨也只是力场内部模拟了气候的表现，先前的通知，精确的控量都让这场雨显得没有趣味。

望着窗外的雨滴纷纷坠落，坐在咖啡厅里的紫玲却看得出神。

青玉色的眸子在玻璃上倒映着，像是两块宝石般释放着柔和又凄美的光。

胡子非就坐在她的身边。

他也有些晃神，只不过他看得不是雨，而是紫玲。

受老师委托，胡子非得到了个罗列新学员名单的工作，他本是不喜欢这种费时费力的活儿的——“有这种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多完成几项训练”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当老师透露会请紫玲来帮忙时，他转眼便欣然同意了。

其实学院里的人都知道，胡子非对紫玲有意思。在很多人眼里，这两人也十分的般配，不少人还自发的为两人撮合，所以平时并不少见他们俩独处的画面。

但有趣的是，好像整个学院里只有紫玲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这场以工作为由的约会似乎也并没有胡子非预想中那么美妙。

“子非。”紫玲突然开口了。

“嗯？怎么了。”

胡子非应着，手中的笔在指间翻覆。

紫玲道：“待会咱们一起去看看夜霜吧，怎么样？”

啪嗒——

胡子非手中的笔被甩飞了出去落到地上。

夜霜？那个“三秒男”？

胡子非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夜霜的首度实战测试其实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只不过当时发生的一切对很多人来说，简直震撼到难以忘怀——

那位南虚整整找了十年的孩子，那个学院历史上第一位SSS级的学员，被舆论吹上天了的少年，仅用了3.63秒就被用来测试新生的木头傀儡一拳打断手骨，当场昏厥过去。

这一场测试的结果也成功打破了曾经学院里最差的“37秒被击败”的记录。

毫无疑问的，夜霜一跃成为新一代的笑话。

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胡子非昨天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胡子非尽力的掩饰眼底的轻蔑，转身捡起笔，回道：“去看那个家伙有什么用？”

紫玲蹙眉：“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咱们……”

“原来你还知道昨天他的表现是什么样啊？”胡子非打断了紫玲的话，对于有关夜霜的话题，他并没有兴趣，语气也变得冰冷，一边在名单上勾勾画画，一边说，“就那种没用的家伙，被人耻笑那也是他自找的。”

“那不是他的真实实力，他在……”

“在银行里救了你一命是吧？你之前说的我当然记得。但相比之下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胡子非冷笑，“要不是南虚先生一直在袒护他，换做别人，这样的成绩估计早够踹出学院十回了。”

“……”

“你也是，操心一个废物有什么用？有那心思还不如想想过几天的花灯节要怎么……”

“我有点累了。”

胡子非的话被紫玲截断。

胡子非还来不及反应，紫玲已经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起身的霎那，胡子非显然注意到紫玲的脸色已经悄然变得阴沉。

他很清楚，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但同时，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得罪了她。

看着紫玲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股无名火从胡子非的心底冒了出来，手中的笔也被握得咯咯直响。

名单上已录取的学员里，最后一行里“夜霜”两个字在他眼里尤为刺眼！

他现在甚至有一股冲动要把这名字从上边划掉。

不过他也明白，这么做并不能改变夜霜已经成功入学的事实。

然而，就在他吐出口气打算抄写列表的时候，另一个名字却引得他眼前一亮。

E级学员·余欣蓝——名单里这么写着。

“什么？E级？你在开玩笑吧。”

而与此同时，南虚的手里也拿着这种名单。

只不过纸张此时已经被他激动的抓得发皱了。

这里是弗诺的校长办公室。

作为校长，宽大的空间和高规格的工作环境自然必不可少。

黑色宽大的办公桌放满了各种白色封面的文件袋，墙上的水墨书法画增添了几分文艺气息，平日里当光线透过覆盖了整片墙壁的壁窗射进来，洁白无暇的大理石地板会反射并照亮整个房间。

弗诺喜欢简单，所以整个办公室里只有黑白两色。

只是少了几分生气的环境里，伴上雨天的阴暗色调，气氛也莫名的压抑了起来。

“我没有在开玩笑。”

弗诺坐在办公桌后，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面无表情的回答。

而在桌子对面的，正是气急败坏的南虚。

得到弗诺这样的回答，南虚更是气得直咬牙。

他像是用力的吞了一下才让自己没把涌到喉咙里的脏话说出口：“我说弗诺，你也一样糊涂？”

“你想说什么？”

“那帮议会成员不懂也就算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南虚敲着桌子，一字一板道，“夜霜这个孩子，绝对是一个可塑之才！也许他真的不如我之前预计的那么强大，也许他真的达不到SSS级，但最起码他也是一个SS级的顶级学生，只要咱们能激发他的潜能，他绝对能达到跟小朝一样的地步。”

“就凭他只有2%的最高诅咒耐受值？”

“就是因为他只有2%才是关键啊！”

如同之前所说，拥有越高诅咒值的学员越可能成为优秀的弑神者。

但这个世界没有的午餐，凡事皆有代价——

超高诅咒值所带给弑神者的收益越大，所蕴含的风险也就越大。

弑神者的最终目的自然就是弑神，但在对抗已经受到诅咒而发狂的神明时，除了要注意神明本身的力量外，弑神者更的一点却是要当心自己被神明所拥有的诅咒辐射所“再度诅咒”。

而一个弑神者拥有越高的诅咒值就意味着，他可以接受的再次诅咒的上限越小，倘若一不留神被再度诅咒并超过最高诅咒耐受值，那么就意味着这个人的丧钟已经敲响。

夜霜虽然诅咒值极低，但却拥有异常强大的实力——或者该说是耐力——这一点无疑说明夜霜的可受再度诅咒的上限极高，基本上已经规避了被咒死的可能，可以完全无视这一点进行作战。

也是因此，南虚才敢把夜霜设定为SSS级。

不过，弗诺对此并不感冒。

在以实力评判优劣的摩卡西亚学院里，只存在于理论上最强的学生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花费的时间精力去培养一个未来完全不稳定的存在，学院自然更愿意将这些灌注给稳定的学生。

就像在赌桌前的赌徒一样。

当你知道这一桌下一注开大开小时，你还愿意到赔率更高的地方赌一把运气吗？

贪婪是人类的根性，但弗诺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或者说，他的职位不允许他成为那样的一种人。

“就算真是这样，那也改变不了他现在弱得还不如普通人的事实。”

“他现在弱小只是……”

“别找借口了。”弗诺不想多听南虚的唠叨，摆了摆手，“我待会还有个会要开，你先回去吧。”

可南虚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弗诺！信我一次！我敢用我的声誉做保证！”

“这根本不是你愿不愿意保证的问题！老顾你还不明白吗？”弗诺突然站了起来，面色严肃的打断了南虚的话，“你是摩卡西亚最顶级的研究人士，你的话我当然相信。但是你想过没有，即使我相信了，高层议会的其他人呢？昨天的结果你不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吗？就那种成绩，你让我拿什么堵他们的嘴？作为老朋友，我现在捂着心口跟你说句实话，能让那个孩子留在学院，我已经要背负了很大的压力了，你懂吗？”

一连串的问题噎得南虚回答不来。

他当然也明白，作为学院校长的弗诺夹在中间有多难做。

“我知道，你会这么上心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但是你同时要明白，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起点不是别人的百米高楼，而是真正的云端！只可惜，最起码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弗诺也不想多说什么，收拾了几份文件，边走边说，“算了，不说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可当弗诺走到门边时，看着还呆在办公桌前愤懑不乐的南虚，他不由得幽幽的冒出一句：

“假如他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那么，就让他证明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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