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好像不愿意告诉我。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居然还是有事情瞒着我的。

我索性不再问下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顾先生抱着我，他看出来我心情有些不好，他一直在逗我说话，可是我兴致不高。

他把我抱在怀里，“惊鸿，有些事情，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所以我不愿意误导你。傅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想弄明白。可是有些事情，我来做就好，我已经承受过的东西，我并不希望你再重复地承受一次。我知道，过去的事情，你有些已经不记得了，那就不要再去找回来。”

顾先生是在安慰我，虽然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一点，但我还是不大放心。独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总希望心里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总听见电话在响。响了一会儿，我终于从睡梦中惊醒了，听见我的手机果然是在响。顾先生也已经醒了，他伸手出来把电话递给我，顺道瞅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没有存，是个陌生号码。

大概是因为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声音也有点沙哑，“谁啊？”

这么晚了，还能有谁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有点烦，我最不喜欢睡到半夜被人打搅了，这很容易导致我再重新躺下以后失眠。

我接过手机，原本想按拒绝的，可是拿手机的时候手一滑，就按到了接听，于是电话接通了。

我只好接起来，就躺在床上，用迷迷糊糊的声音问道：“喂，哪位？”

“当年的事情，如果你敢到处乱说的话，我要你的命。”

我听不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声音模棱两可，好像是通过了某种变音设备传过来的。可是那语气，却叫人毛骨悚然，森冷得可怕。

我躺在床上，明明在顾先生的怀抱里，很温暖，可是听见这声音，竟然打了个寒颤。

冷得我瞌睡都醒了。

可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电话却已经挂断了，只听见嘟嘟嘟的忙音，我“喂”了两声，也只好放下电话。

顾先生也听见了，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是在外面又得罪了什么人吧？”

我也是一头雾水，“我能得罪什么人，我每天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吗？”

顾先生无语，“也是。那应该是打错了吧，那就别管了，睡觉吧。”

可我总觉得并不是。今天武夫人刚刚提醒过我要当心傅家，而我又跟傅芸芸故意透露出我好像知道什么的信息。到了晚上，就接到了这样的恐吓电话，我并不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

怎么会那么巧，一个恐吓电话，正好能打到我这里来？

并且，虽然他没有明说是七年之前，可是他却说“当年”的事情。当年，除了那一年发生过特殊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别的了。十二岁以后的事情我基本上能记个差不离，我并不认为我这之后还做了什么能把别人得罪到想弄死我的事情。

我根本就睡不着了。

那晚我几乎是睁眼到天明，而那天顾先生起床也格外的早。我知道他起床，他爬起来的时候似乎还看了我很久，我躺在床上装睡。后来他走的时候俯身亲吻了我，我忽然想到，也许他每天早上走的时候都这样亲吻过我，可是我并不知道。

心在那个瞬间有一点柔柔的温暖。

我听见他下楼，听见外面的车声开走，我才爬了起来。

七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觉得除了顾先生以外，还有一个人应该心里是清楚的，那就是苏若琳。

苏若琳的遗物很简单，就那么一个箱子，我把它一直放在一个储物间里头。

我想了想，走到储物间里，去把苏若琳的箱子给找了出来，拿回了卧室里。

这个箱子我也曾经打开过，里面主要就是苏若琳的几件衣服，还有一个相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我再一次打开，把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认真地检视。

在箱子的最底下，有一本相册。

这本相册，其实我也是有印象的，以前我经常看见苏若琳打开来看，这里头都是一些老照片，有我的，也有苏若琳的，大概从照片上，还能看见一点苏若琳当年的风采。

苏若琳挺喜欢照相的，在她最美的时光里，留下了不少堪比明星的照片。她很擅长摆造型，很多地方，很多的景，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景，但她偏偏就能拍出文艺得像杂志一样的照片。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照片都存在了微博和空间里，但是苏若琳喜欢把照片洗出来，装在一本相册里。

我实在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于是拿出了这本相册。

苏若琳好像挺珍视这本相册的，里面的照片排列很整齐，而且大多数都按照时间排了顺序。从我很小的时候，她抱着我，我穿着小裙子，但是头发剪得很短很短，像个假小子。

我记得我从小到大，都一直留着短发。我曾经想过要留长发，不过苏若琳不让，她嫌麻烦，不愿意给我梳头。

我一页一页翻过去，忽然觉得，小的时候，其实苏若琳待我不差。

这种莫名的感慨萦绕在心间，有种挥之不去的怅然。

我翻了几页，我小时候的照片其实也不算很多，倒是苏若琳自己的比较多。翻到中间的时候，其中有一张，我是站在一棵松树旁边，穿着背带裤，戴着一顶鸭舌帽，一手按着帽檐，看起来有点酷酷的，像个假小子。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一处仿古的建筑。

那时候我的个子不算高，不过我对那条背带裤好像是有印象的。苏若琳很少正儿八经地送我生日礼物，而那条背带裤，好像正是她送给我的十二岁生日礼物，我一直穿到了十四岁，后来是因为我长高了，实在是穿不下了，那条裤子也就不知所踪。

十二岁！

我好像隐约地想到了一点什么。脑子里忽然窜出了一点模糊的影像，可是当我认真想回忆起来的时候，又不知所踪。

我把那张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看到背后有一行小字，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慈佑佛寺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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