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刚才老院长说什么？他说顾先生不是亲生的！

天啊，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亲妈不像亲妈，哪有对亲生儿子这样的妈？这么自私自利，稍有一点不顺心就要各种找茬，被怼了以后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置我和我的孩子于死地，果然不是亲生的！

他们后来再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只隐隐约约记得，老院长最终还是拒绝了顾老太太，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做了一辈子救死扶伤的事情，一辈子都是坦坦荡荡两袖清风，不肯到老了还要毁自己一生清誉。即使同她从前有一点交情，但这交情，也许不足以支撑他坚守了一生的信念。

所以顾老太太离开的时候，是相当愤怒的。大概他也知道她性格如此，所以最终也就是一声叹息，自己关了办公室的门，继续伏案埋头去做他自己的事情。

我们听见老太太出来，连忙撤了，溜回了妇产科的大楼里头。她应该没有看到我们，很快就坐车离开了。

那天回家以后，我一直在客厅里面等着顾先生。我等到很晚，听见顾先生上楼的脚步声，我立即站起来，迎上去。

他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我走过去，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也许就在这一天，我忽然觉得，在这混混浊世里头，我们两个是相依为命的。我早已没有了亲人可以依靠，而他身边，虽然顾家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家族，他还有母亲和舅舅，可是这所有的人，并不能给他哪怕一丁点儿的温暖，他依然活得那样的辛苦。

我觉得心疼。在知道我腹中有了这样的一个小生命以后，我的情感好像变得更加丰富起来。我对于亲情的认识，好像增加了很多感触。

我抱着他，好久都不肯放手，顾先生于是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怎么了？”

我稍微放开他一点儿，拉他回到客厅里坐下。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开口。

其实老院长也并没有说太多东西，他只不过是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提，他并没有说出前因后果来。可我就觉得，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我过了很久才说道：“如果我的孩子能够平安地生下来，我一定会希望他能过得好。我希望他可以平安幸福地长大，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然后看着他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过他想要的生活，我对于他的责任和使命，才算是完成。”

他看着我，似乎在认真地咀嚼我的话，思考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你今天去医院，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轻叹了一声，“我看见了顾阿姨。”

顾先生果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了然，“你不必理会她，医院目前来看应该还是安全的，赵院长是个正直的人，姓沈的小子虽然情商不高，但是为人没什么污点。”

我沉默了一下，“她去找了赵院长，然后，我和钱山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顾先生听出来我话里有话，于是顺着问下去，“说了什么？”

我反问道：“顾阿姨以前跟赵院长很熟吗？”

“可能吧，他以前年轻的时候，听说也是妇产科的医生，整个荆南的名流太太里头，估计有一大半都是他给接生的。虽然他是个男的，作为妇产科医生是有点不方便，但是他的为人和专业技术，倒是够叫很多人连女医生都不要，专门找他接生。”

顾先生顺手端起我放在茶几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茶，却发现是加了桂圆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点了点头，“我听到他说，你不是阿姨亲生的。”

顾先生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抖了一下，里面的茶水差点溅出来。

他低着头，慢慢地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去，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插到自己的头发里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很残酷的。聪明如他，连我都能开始怀疑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从未怀疑过。只不过，可能一直都没有铁证摆在面前。我相信，从顾老太太开始抚养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叫他一辈子都不能发现。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久到我坐在旁边，身体都觉得有点僵硬了。我朝他挪了挪，然后伸出胳膊，抱住了他。

顾先生这才轻叹了一声，“惊鸿，这件事，除了你和钱山，还有人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时赵院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除了我和钱山贴在办公室的窗户底下听着，应该没有别人了。那个保镖虽然也跟着我们去了，但是他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望风，应该并没有听见。

我点了点头，“应该没有了。”

顾先生于是说道：“那就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也不要让人知道我知道。”

我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顾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听过一次了。但我一直放在心里，我不敢去调查。一旦我开始想办法查这件事，就意味着很多人会知道我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也不敢去查。”

我忽然明白过来，顾先生一直都在探寻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事实上，也许他探寻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在追寻自己的真正身世。

可是事实已经证明了，他就是陆江远的儿子。只不过他的亲生母亲是谁，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个难以解答的秘密。

“我现在不能跟她决裂。顾家对我而言，是掣肘，但同时也是身份。”顾先生轻轻吐出这么几句话。

我知道，作为顾家的儿子，虽然顾家未必给过他多少实际的帮助，可是这个身份，是他能够在荆南立足的基本点之一。事实上，现在他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如果连顾家这个身份都没有了，他将面临更艰难的境地。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惊鸿，你还得受一阵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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