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下，他温柔地伸手来拉我，然后用带着水珠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我一个人在家里生活了好长时间，每天都会想你，想到你就觉得生气——真是个绝情的小东西！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把你骗回来了，就要好好地折磨你，让你伺候我，我什么都不做。可是，现在又害怕累着你。”

他的手指慢慢地移到我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微微抬起我的下巴，凑过来吻我的嘴角。

“去吧，不用管我了，你自己去洗洗。”

我迟疑了一下，把毛巾递给他。他看着我笑，“等我帮你么？”

我轻嗤一声，“你真应该伤得重一点，大概不会这么招人烦。”

考虑到他确实是一个病人，而且……反正被他看光光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把浴帘拉上，背对着他，解了扣子，脱去已经快要湿透的长衬衫，自己走去淋浴头下面冲洗。

舒适的温水从头顶上冲下来，莫名的觉得浑身舒爽。不知怎的，千阳路的房子，虽然是我自己的，可是总要回到顾先生这里，才像是回了家。

等我洗完，裹着浴巾出来，顾先生已经自己洗完，到淋浴下边去又冲洗了一遍。我替他擦干净水珠，把他背后贴的膏药拿下来，扶他到床上躺着。

顾先生等我上来，顺手把灯关了。

他抱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我，用一种小动物互相拥抱取暖的姿态。

他一直没说话，我以为他已经很累了，困了，所以我也没做声。其实我心里感慨万千，根本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我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忽然像是梦呓一般叫我，“惊鸿……”

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顾先生凑过来亲吻我的脸颊。

我才轻声问，“你没睡？”

“舍不得睡。”

我轻嗤一声，“听你这意思，又是把我带回来哄上一个晚上，明天你太太就会过来把我轰走的意思？”

“那倒不会。”顾先生笑了，“你这小脑瓜子，都想什么呢。”

无论我想什么，其实我一直都不大能想得通，为什么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不放手，却又任由傅芸芸欺负我、羞辱我。

既然今天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其实我想问个明白。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几个？”

他一向都很擅长把重点给带偏。

我不接他的招，“你肯回答么？”

他沉吟了两秒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傅芸芸的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是商业上的事情。我一直都不大愿意得罪傅明钦，所以理应对傅芸芸以礼相待。其实早在答应跟她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做过调查了。我说句实话，她从读小学的时候跟几个男孩子关系好，读中学的时候跟哪个男生接过吻，在国外交了几个男朋友，睡了几个外国佬，我都了如指掌。对于我身边的女人，一切的意外都应该有所掌控。”

我的心颤了颤，试探着问道：“所以……傅沁沁上次说的那些事情，你其实都是知道的？”

“嗯。”

我相信他说的。

对于一个嗑过药，乱过性，堕过胎，过去的私生活一片混乱的女人，我也不相信他是认真要娶她的。

可是，他还是当着傅芸芸的面，不给我脸。

顾先生轻叹一声，“惊鸿，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我一直都觉得， 你是可以自行处理那些问题的，所以我没有插手。有些时候，我插手的话，会越帮越忙。”

我自己是可以处理的，只不过，有时候觉得很寂寥。

顾先生轻叹，“我陪你一起，这一次会陪着你，把孩子生下来。惊鸿，你别生气。”

也许我已经不生气了。只不过在这漫长的成长里头，我已经开始慢慢地接受很多很多的不完美。

我原本心里还有很多的话，很多的细节都想问他，可是说到这里，我忽然也不想问个明白了。古人都说难得糊涂，有些事情，糊涂一点未尝也不是好事。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难得的发现顾先生还躺在身边。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受伤了需要休养，所以才没有起来的。

我自己先起来洗漱了，走到客厅里头去，看见昨晚他看过的文件都已经不见了，也许纪斌已经交给员工拿去处理了。倒是茶几上面摆着几份报纸，我远远的就看见上头的大版面了，有“顾氏”字样。

我过去拿了报纸来看，果然上面刊登了顾先生昨天的声明字样，花了挺大的篇幅来讲。

外头说不定早就已经炸了锅了。

我放下报纸，回到卧室看见顾先生已经醒过来，于是伺候他洗漱。

等我刚刚端了早餐进来，打算跟他一起吃早点的时候，就听见楼下一阵吵吵嚷嚷。

我凝神细听，就觉得有点头大，又是祝婶的大嗓门。

我看着顾先生。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急，先吃早餐吧，吃完再理会他们。”

祝婶来了，应该也就意味着是顾老太太来了。我知道顾先生一向对她也是无奈，于是有点迟疑，“真的没事？”

“原先她不出门，也就好说。现在她也跟着搅合，我身边的人都要捧着她，别人累，我也累，先不管她了。”

我知道顾先生跟她，母子之间肯定也会有矛盾。原先顾先生尽量顺着她，可是现在，他的态度好像又变了一些。我也说不清到底哪儿不对了，可就是觉得，顾先生对她的耐心好像已经快要消失了。

我们在卧室里头不紧不慢地吃了早餐，然后我才伺候顾先生换衣，扶他下楼。

顾老太太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头，抬头看见我们走下来，脸立即拉成了茄子长。

“妈。”

“阿姨。”

顾老太太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报纸，啪的一下拍在顾先生面前，“谁是你妈，啊？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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