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顾先生派人去举报了骨灰盒的事情，法院重新派人来搜集证据，最终找到了那个骨灰盒，做了鉴定。

再后来，在顾先生的推动下，查出了那个骨灰盒的真正主人，是红馆的一个领班，叫贺姐的。

红馆这几年来乱象横生，大概就是两三年以前，红馆曾经有人闹事，而且闹得很大，荆南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我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当时听说只不过是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得大了，红馆的一个叫小伊的女孩子割腕自杀了。

这件事本来作为领班的贺姐难辞其咎，小伊的家属要报警，贺姐就失踪了。据说是跑了，至于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众说纷纭，始终也没有个结论。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家属就同意私了。毕竟是自杀不是他杀，家属不起诉的话，是可以不走法律程序的，红馆那边给赔了些钱，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贺姐就再也没有在荆南出现过。

这一次武局长的刑侦也比较给力，很快就查出来，当初小伊割腕自杀，是因为红馆逼她出台。

那个小姑娘当时只是来红馆当服务员的，但是因为长得漂亮，嘴甜会说话，有好几个男人都看上她了，彼此竞价，把价格给抬得相当的高。作为领班的贺姐觉得有利可图，可能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用了些手段，连哄带骗的叫小伊去出台接了客，而且是一次接了三个人，等于是给轮了。

结果小伊回来以后，第二天就崩溃了，割腕自杀了。

而贺姐，作为直接责任人，如果闹到公安局去了，估计她手里过的事情不少，也许是因为怕她把红馆里头那些更大的黑幕全部供述出来，所以高四爷选择了灭口。

那时候，事情好像也是武局长经手的，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贺姐，而红馆这边又很快地息事宁人了，所以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照旧了。

这件事再一次牵扯出来，事可就大了。在苏若琳的证据里头，关于红馆逼迫员工出台接客的事件相当之多，我倒是没仔细看，不过其中应该也包括小伊的这一桩。

法院采纳了新的证据，并且重新启动了调查。

这一次，高四爷想翻案，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在调查贺姐那件事的时候，为了确认身份，其中还出过一件插曲。因为贺姐遇害的时候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在荆南混了将近十七八年，她好像是个孤女，根本就找不到父母亲人。后来经过多方调查，发现贺姐当年曾经跟高四爷生过一个儿子，因为当时贺姐年纪太轻，怕没有能力抚养孩子，这个孩子后来被当时带她入行的萍姐给领养了。

很可能就是，高天澄。

当时他们联系到高天澄，要求他回国来协助调查，但是他没有回来，只是采集了指甲、毛发和上皮细胞的标本寄回国内，通过dna鉴定，确定了和骨灰盒里的人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基本确定了贺姐的身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莫名的百感交集。

苏若琳当初说的，萍姐不能生育，可能是真的。而萍姐收养了高天澄以后，明明领养的孩子应该更希望生活在自己身边，好让感情更为融洽才对，可是萍姐却一直让他生活在国外，这根本就不合情理。

萍姐是唐宫的老板娘，而贺姐却一直都在红馆。如果她们关系很好，萍姐又替贺姐养着孩子，萍姐又何必让高天澄一直生活在国外呢？

换而言之，后来的很多年里，贺姐在红馆其实混得也不是那么差，当着领班，高四爷似乎也给她几分面子，她完全是有能力把高天澄接回来自己抚养的。可是她也没有，她甚至可能连自己亲生儿子的面都没有见过。

我忍不住猜测，萍姐跟贺姐之间的关系，应该并不那么和睦。

高四爷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任何一个女人威胁到了他的要害，不管是他的女人，还是女儿，恐怕都不会手下留情。我甚至怀疑贺姐被谋害的这件事里头，恐怕萍姐也扮演了一个特殊的角色。

但是，这些事情，因为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已经不是刑侦手段能够完全查明的了。所以最终，似乎也只把基本的事实给弄清楚了。

我听说，在看守所里的高四爷，在种种刑侦审问手段之下，最终供述出来，他是因为跟贺姐爆发了争执，然后失手把她给推下了楼梯，跌断了脖子，意外身亡。但是他隐瞒了事实，而且并没有送她去医院，并且擅自火化了尸体，构成了过失杀人罪，且情节严重。

高四爷先前的七宗罪，加上这一桩过失杀人，终审还是判处了死刑，进入复核程序。

走到这一步，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苏若琳的报复，最终还是奏效了。

终审的时候我去听审了。那天高四爷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淡然。他看到了我，但只是一个飘忽的眼神，随便地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把我看进眼睛里，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也没觉得难过，我只是有些怅然。陆江远死了，苏若琳死了，他现在也要死了，他们都将不复存在。荆南的旧事，大概也要翻篇了。

那天武局长也去了。在庭审之后，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么一个机会，武局长离高四爷很近。但是高四爷戴着手铐和脚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武局长说，总有一天，你会跟我一样，可能比我还惨。

他看向我的时候，只是淡淡地一抬头，就正好对着我的方向了，根本没有东张西望地找。而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连我听了，都莫名其妙地后背一寒。

武局长的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他也抬头，淡淡地朝我看了一眼。这一眼，比高四爷的还要冷冽，像刮骨的寒风，看得我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渗出凉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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