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说的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武局长也就没有继续追究，只是说了些别的话来掩饰，装作方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的。

我替陆江远和苏若琳买了墓地，虽然在同一块墓地，但并没有合葬。苏若琳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根本没有张罗着要做陆夫人，所以我相信，她根本就不再想嫁给陆江远。

也许从陆江远赶她出门的时候开始，也许是在十几年漫长而艰难的生活里，也许……我已经无从知晓，但我觉得，还她一方安宁，才是她想要的归宿。

顾先生今天难得的，话很少，也没有跟我开任何的玩笑。我看得出来，他心情也很沉重。他对于陆江远的感情，也是一样纠结。

葬礼之后，我们在墓前做了最后的告别以后，忽然有一位不速之客过来，在墓前放下了一束花。

我和她对视。

今天她依然穿着很高的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过来。我暗自庆幸，今天我也穿了一双很高的鞋子，盖在长裙底下，显得整个人相当的出挑。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装裙子，我穿黑色，两个人这么四目相对，像黑白无常。

我抢在前面开口，跟她打招呼，“傅小姐。”

傅芸芸点点头，“节哀顺变。”

从那场婚礼闹剧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她今天的精神状态好像很不错。在面对她的一个瞬间，我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心路历程。

从前，她一出现的时候，就是顾先生的正牌未婚妻，所以我一直都在忍让，我谨遵一个小三的本分，她几次三番地欺负我，骗我，陷害我，我都没有还手。而这一次，她又主动地出现了，我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傅芸芸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跟我打了一次招呼以后，就转向顾先生，“向桢，你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今天回去看看吧，别闹了好吗？”

她这是把我当了空气。

我稍微向前了半步，“傅小姐，我怎么记得你跟顾先生从来就没有登记结婚呢？”

傅芸芸笑笑，“只是一直还没有来得及去办理而已。不管怎么说，整个荆南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举行了婚礼，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虽然闹了一些不愉快，但是我想了这么长时间，我想通了。我不怪向桢了，不管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总归，家还是家。”

脸皮还真够厚的。

我以为这桩婚事就这么算完，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来找事。

不过，既然她装作若无其事，我当然也还是跟原先一样，一脸纯良无害的微笑，“那么傅小姐今天到底是来找顾先生的呢，还是来吊唁的？”

傅芸芸一脸没所谓的样子，“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都可以。”

我顺手一把挽住了顾先生的胳膊，“如果傅小姐是来吊唁的，我先行谢过。不过来找顾先生的话，抱歉，今天顾先生没空，他要陪我回家。”

傅芸芸笑了笑，也不看我，却是看向顾先生，“今天没空，也不妨，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娇嫩的小姑娘呢。早晚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你别不信。陆小姐，你别忘了，论家世背景，智慧，手腕，学历，你最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只有迷之自信了。”

虽然心里明白肯定是傅芸芸故意这么说我，顾先生那边应该是已经处理过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找回来了。可她的话让我一点都不开心，她一字一句全部都踩到我的痛脚上了。

论家世背景，我只是一个假的陆家小姐，再往深里追溯，也不过就是一个家业已经衰败的涉黑大佬跟会所交际花一夜情以后生下的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女而已。

论学历，我一个高中毕业，连大学的门槛都没进过，就算是跟顾先生结婚了，以后在他们这个上流的圈子里，估计都是相当受鄙视的。荆南是个挺重视文化的地方，一般家境好的都喜欢送子女出国留学，再不济也得是个国内名牌大学读个mba才行。像我这样的，从头到脚都带着低微的底层气息。

至于说智慧，手腕，就更谈不上了，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我的自卑，以及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我什么都没敢做，我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微末的受气包。

现在，我依然什么都不如她，可是她既然已经不是顾先生的未婚妻了，我就没有必要忍让了。我正要开口怼回去，臂弯里的顾先生却开口了，“傅小姐，我觉得你还有很多优点没说出来呢，比如说一而再再而三陷害别人的恒心和耐力。”

顾先生的脸色很冷，但是傅芸芸就跟没看到似的，她微微一笑，“向桢，如果你觉得这也是优点的话，其实我也觉得这可以称其为优点。至少，我也只是栽在了你手里，论智商，总比某些脑子有坑的人强吧？”

居然说我脑子有坑。看样子，我的忍让，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她的嘲讽而已。也对，就算小三再怎么表现得老实本分，正室也绝不会因此而觉得可以和平共处。从前我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些，我只顾着逆来顺受，徒增了多少烦恼！

顾先生大概感知了我情绪的波动，他的手从我臂弯里滑下来，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示意我不必在意。他看了傅芸芸一眼，“抱歉，傅小姐，我顾向桢的眼光就这样，我就喜欢我家这个没有家世背景，没文化，脑子还有坑的笨女人。至于你，大概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我是配不上的。谢谢你来吊唁，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可以散了，再见！”

顾先生半拽着我，大步往前走。我踩着高跟鞋，紧跟着他的步子，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傅芸芸并没有追上来，顾先生一直把我拉到了车里。

顾先生侧头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惊鸿，你听我解释，我上次真的已经跟傅家的长辈谈好了，他们答应婚事不做数，很快就会送她回国外继续深造……”

我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上，“不听。刚才你说得那么顺溜，我就喜欢看你当面怼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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