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

掀开车帘，外面街道上拦着一些人，吵吵闹闹的。

叫叫嚷嚷的，几个人同时说话，她听不清。

于是从车上下来。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最中间的是被围在中间的一对母子。忘川拨开人群往里面走，魏懿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双眼睛完全在她身上。

不少人骂骂咧咧的把臭鸡蛋，已经变黑，蔫了的菜叶往人身上砸。

看着她往里面就要冲，魏懿心头微紧，加快步子。

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青衣女子，尽管很多人停下，扔出去的东西还是不少直奔着中间的妇女去。

忘川一个健步走上去，想象中的被砸没有到来。

周围叫骂声渐渐低下，忘川从人怀里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那个人下颚紧绷，冷着脸，虽然也是面无表情。

忘川就是知道，这人生气了。

八成还难哄！

“你们谁呀！”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七嘴八舌的问突然闯进来的这两个人。

魏懿侧眼看去，周身的气势太过静肃，冷眼扫过来，吓得许多人心里胆怯。

“你们干嘛欺负人？”忘川头发上沾着几根菜叶。有些狼狈。

魏懿冷着脸，帮她拿下来，一言不发。

“欺负她？”忘川对面的男人像是不屑，赤笑一声：“你可知道，这女的隔三差五就会上街偷东西，还时常不给钱！”

“就是，这街坊邻居有多少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怪就怪她命不好，谁让她早年克夫，孩子也跟着受苦。”其他妇人端着还盛有一些鸡蛋的篮子，里面已经不少碎了，有一种腐臭味。

“我劝你们少管闲事，今天我们就想教训教训她！”那些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看这两个人的行头，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

这事，也轮不到他们来管。魏懿把还想要力争的忘川拉倒身后。

那个女人怀里护着个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常年营养不良。

由于忘川护着，却也没有沾上蛋液。

倒是那女子，满头被黄色蛋液，头发都粘在一起，蛋清顺着头发往下滑，衣服上满身污秽。

魏懿眉头一挑：“她欠你们多少钱？”

“你干嘛？你要替她付了？”

“不错。你们只管说价钱。”忘川走出来，嫉恶如仇的样子。

她被人拽了拽，忘川低头，那妇女赶紧松开，怕脏了人家的衣服。

“谢谢，不用了。”这样不明来历的好意，她怕还不起。

忘川摆摆手，丝毫不嫌弃两个人，见魏懿在处理，就拉过小男孩。

蹲下，与他平视：“多大了？”

“七岁。”大概是害怕，他切切诺诺的躲在他娘亲身后，小手仅仅拽住她娘亲的衣服不松手。

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是在帮他们，于是才回的话。

好在并未走多远，魏懿传信给苏鹤送来些东西，转身对一众人：“我是魏懿，今日下午午时三刻，我在此等候各位，钱我替她来还。”

怕周围人不信，拿出随身带的腰牌。

“东厂”两个字过大，为首的人看清楚，慌忙地跪下去。

魏懿面无表情，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众人有些举棋不定，“好，竟然是魏大人说的，那我们相信了。”说完拉着自己各自的家属回去。

那妇女慌忙跪下。

忘川拦着，随手从腰间解下自己的荷包袋，交到她手里：“这些你们拿着，好好过日子，无论怎么样，靠自己双手才是好的。这样心里也安稳。”

“这使不得，今天很感谢魏大人和夫人，只是……”她把钱推回来。

“拿着吧。他还小。”忘川抬抬下巴，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女子开始犹豫。

魏懿走过来，到她身边站定。他身形伟岸，低下头，仿佛逆光而来。

忘川回过神，那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见她呆愣着，有些失了神，魏懿勾起手，刮了下她鼻尖：“走吧。”

“不是下午还要……”她疑惑抬头。

“交给苏鹤了。走吧。”牵起手，带着忘川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魏懿习惯性牵着手，把她拉进内侧。

忘川眯了他一眼，心里有种被蜜浆裹着的感觉。

正午。

魏懿找了家客栈，带她去进食。气温已经回升，集市上来来往往不少的人。

客栈里的人也不少，店里的伙计个个肩上搭着白麻布，在不大不小的店里跑来跑去。

魏懿点了几道菜，大多都是忘川喜欢吃的。

忘川嘴角挂着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忘川自然注意到，里面几种虽然是她爱吃的，但大多是口味偏辣，他一向用食以清单为主。

她爱吃辣。

“多观察。喝点水。”魏懿用热茶将杯子过一遍，把废水倒到不用的杯子里，重新倒一杯给她。

“这么说……你是不是经常……”关注我？

“赶紧喝茶。”魏懿把她的话堵回去，耳朵尖都有些红。

忘川偷偷的瞄着他的表情，嘴角憋着笑。

“观察我家夫人，怎么了？”魏懿见她扬眉，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颚，学着街痞流氓的动作。

光天化日之下，这动作终究过于轻佻。可不仅他做出来，如同赤果果的摄魂。

忘川面色爆红，说话也忍不住结巴起来：“你这，都……都是从哪学来的。”

“好不好好吃饭了？”魏懿也扬眉，浅棕色的眼睛上挑，说不出的撩人。

“吃。”忘川赶紧接话。

魏懿这才松开她：“那你倒是讲讲，刚刚自己的行为？嗯？”

他这个上样的尾音她实在是熟悉至极，喝下去的水还没咽到肚子里，被他这凉凉的一嗓子，险些呛到，“我这不是救人心切嘛，没想那么多。”

“哦？就是说，如果那是个男的，你也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护着？”魏懿眉头一挑，眯着眼睛。

“啊？”忘川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吓得愣在那里。

大脑停顿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干笑着：“怎么会，我就是看见那是个女人才会的。要是个男人，这么窝囊，我肯定还会丢鸡蛋和烂菜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