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欢，到讨厌。

然后便是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心情。

某种，并不像“喜欢”或是“讨厌”，那种可以很清楚明确的情绪。

毕竟她的生活，毫无疑问从未真的和将棋远离，这里不像是研修会，在将棋道场里年轻的女孩很少见。

所以，即便清泷桂香讨厌将棋、棋力也很弱，却还是被客人们宠溺地簇拥着。

甚至在某一段时间里，清泷桂香还因此产生了某种错觉……自己对将棋还很喜欢呢？

那一切，直到银子来到这里。

虽然她既不体贴，而且经常都一整天都不言语，却还是很快就在道场大受欢迎——远比自己还要受欢迎。

“唔……”

女孩子的温柔，果然很可能是骗人的。

从清泷桂香的讲述种，秋月·特瓦伊莱特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当时的嫉妒情绪。

“秋月君眼神暴露了哦。”

“……？”

“卖萌也是没用的啦。”

少女的笑容称得上明媚，完全就不像那只萝莉，也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眨了眨眼睛，秋月终究没有开口吐槽，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讨好，但却带着明显的乖巧。

只不过，为什么是自己呢？

两人的对局，毫无疑问以秋月败北告终，不过他也收获很多。

只是，当他以为自己这样就可以了，准备直接拿到地图然后离开……

对面的少女，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讲起故事。

直接起身跑掉？

那似乎有点不礼貌吧？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秋月还没拿到地图呢。

秋月·特瓦伊莱特对小女孩的故事并没有任何兴趣，至少他心里是这样吐槽的。

至于吐槽她，是不是每次下完棋都要讲故事——秋月还想活下去的，虽然他应该是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可生不如死似乎更加可怕。

少女是种可怕的生物，这一点秋月还是有点基本认知的。

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他对她的性格并不了解，如果是英梨梨的话，他肯定敢肆无忌惮地作死。

反正一只，十只宅梨凑到一起，也丝毫没有杀伤力，二十根柔顺马尾甩脸上，说不定意外很舒服呢……

脑海中胡思乱想着，但他却轻易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毕竟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有之后好几年的校园学习，这种程度的表演根本称不上优秀。

对于他的反应，清泷桂香其实也没有太过在意。

其实，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讲述，自己的“秘密”。

这孩子就算直接离开，她也不会生气，说到底是自说自话的她太任性——在这个做出决定的前夕。

不过是个好孩子呢，秋月君，今天遇到他，她很开心。

“秋月君觉得将棋有趣吗？”

“唔姆，挺好玩的？”

“不用担心呐，这种评价并不失礼。”

清泷桂香轻声笑道，虽然确实有不少人把将棋当作很重要，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本质上就是个游戏呐，根本目的是寻找一种乐趣。

即使自己身为道场主的女儿，父亲身为将棋界姑且还算有名的棋士，清泷桂香对这种事情也不会太过在意。

说到底，她跟他们都不一样呢，父亲、银子、八一——他们的生命已经离不开将棋。

“将棋呐……”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慨，一种秋月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

在排除了“游戏性”的将棋世界里，某种意义上是更为“野蛮”的观念。

即使银子的性格更加糟糕，但只要她将棋实力高强，一切都会受到肯定，个别缺点甚至被认定为个性。

相反的，将棋很弱的清泷桂香，无论性格再怎么体贴，依然还是会遭到否定。

尤其是她跟她总是在一起，更是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或许，对父亲和道场的客人来说，空银子才是清泷九段理想中的女儿，反而清泷桂香本人，更像是个失败作？

所以父亲才会……

在她放弃将棋的四年后，父亲很突然地把四岁银子带回家，以“内弟子”的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银子无论性格还是外貌，都跟父亲完全不同。

而且，她的父母自己也曾见过……

清泷桂香都差点怀疑银子是父亲的私生女，毕竟，那种年龄上的巧合。

“……”

这种话，说给他听真的没关系嘛？

那只银发萝莉是否知道，清泷桂香这些想法？

秋月·特瓦伊莱特的额头似乎出现几滴冷汗，偷偷让视线转移——幸好她跟那个男孩，应该就是故事里的八一，此时两人仍在专注地对弈。

对于秋月此时的心理，清泷桂香并没有察觉到哪怕些许。

她仿佛仍旧沉浸在回忆中自言自语。

“父亲把那孩子除了将棋之外的照顾工作都交给我。”

“总是被拿去跟银子做对比，那种的自卑感，还有对将棋本身的厌恶感……”

“我怀有的所有负面情感，最终全都以银子为契机满溢而出，然后我将这股情绪全宣泄在她身上……”

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但清泷桂香回想的时候还是充满愧疚。

自己那日积月累下的满腔愤懑，其实大部分都跟银子没有关系的。

然而，却都被宣泄在年幼而弱小的她身上——在一年前，银子才6岁……

已经是个高中生的她，把所有的恶意：

不敢朝着父亲、朝着客人……的那些情绪，全都发泄在她身上。

空银子，或许正因为她只是一个都还没升上小学的女生。

多么懦弱，多么无力，多么恶心的自己……

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但再次回想起来，清泷桂香还是对自己充满鄙夷。

而银子的反应，即便被她那样怒吼，却还是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不仅如此，她的举动同样彻底出乎清泷桂香的预料——没有流泪、发怒，也没有转身离去——

“银……”

空银子摊开总是紧拥的磁铁制小棋盘说道：

“因为银……就在桂和香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