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怎么会败？您是无敌的，不会败给任何人。当然也不会败给我。"

顾妩的鼻子上还有君衡的余温，耳朵里还回荡他刚刚纵容的语气。

这样的二爷，简直能要她的命。

"哦？你不想本王败在你手里。可以，那本王原本打算给你的责罚也不必免了。既然你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将检讨书都给写出来了。那便限你在一个月内，将这检讨书再写五十份。"

君衡将手上拿着的检讨书给展平，看似严肃的表情下赫然有了戏谑的模样。

他的心绪皆由顾妩而改变，七情爱恨，皆系她一人。

他有了很多的变化，曾经在他脸上消失过的表情，现在都因为她而回来。

"我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二爷，我刚刚只是为了装一下而已。"

顾妩坦诚的说出自己最初的想法，意图让君衡手下留情，饶她这一回。

她本人一点儿都不喜欢拿笔写字的。尤其还是狼豪。而且这检讨书为了写的诚恳以求成功在君衡这儿过关，顾妩写得很多。这要是再写个五十遍，可不得把手都给写断吗？

"二爷，求宽恕，求放过。嘤嘤嘤??"

说完，她还眨着眼睛。假哭了两声。

君衡捞起她的爪子，瞧见她的指尖上还沾了些许的墨迹："行，本王宽恕你。至于这检讨书，一会儿本王就让府上的管家拿去裱起来，到时候就挂在府邸的正堂里。"

该给的教训，还是需要给的。罚又舍不得罚，那就只能够用点儿非常规手法了。

将她的检讨书挂府邸正堂中。让她时时能够看见。

顾妩抬起自己的双手，蒙住了自个儿的双眼："挂我屋子里行吗？放在正堂里，所有的人都能够看见，太丢人了。"

她还要脸的啊。

要脸的。

"知道丢人以后就别再犯，往后再犯，本王依旧让你写检讨书，下一次就不再是挂府邸正堂了。本王会让人将你写的检讨书分发到帝京街道上去。"

君衡朗声一笑。心情看着就很愉悦。

可算是找到了法子让她害怕听话了。

"二爷，您这样，太可怕了。"

顾妩软声嘀咕，娇嗔而动人。

君衡赫然想到了一句话：看罢一切终无味，唯觉得眼前是风情??

这一刻的顾妩，就是让他心动。

"本王劣根发作你都不怕，现在却怕了，本王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怕。"

君衡控制住了揽她入怀的心绪，不再同她对视。转而让管家将顾妩写的检讨书给拿了出去。

管家的行动很快，才不过一个时辰，就让顾妩写的检讨书挂在了衡园的大堂中。

府邸里走过路过的下人们，暗中的影卫们??都会去看那么几眼。

顾妩觉得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没脸见人的顾妩决定蒙住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是了，她准备去一趟菩提山。

菩提山对外的封山并未结束，顾妩是本着试试看的心情前去的。

大雾笼罩的整个高山隐约只能够看到一些轮廓。顾妩双足跨进大雾之中，眼前的路看不真切，甚至出现了很多岔路。

那一刻，顾妩不得不选择。

她踏足的是一条看起来最宽阔而且没有障碍的路。

等到她在这路上走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面前的这条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了。有荆棘丛，甚至在路途中间的时候还窜出来一头野兽。

等到好不容易走到山巅的时候她已经显得狼狈不堪了。

她的手上是被荆棘划出来的细小伤痕，衣衫也有被野兽抓破的地方。

山寺的大门封闭。

顾妩踏上门的台阶，拉着门上的圆环，而后扣了扣。

"轰??"

山门打开。

顾妩没有见到人。

她只听见耳边梵音。过了一小会儿，被大雾遮挡的院中出现了漩涡，漩涡之中，白袍的高人悯无赫然出现。

"高人。"

顾妩如此称呼到了。

再次出现在顾妩面前的悯无和以往已经不同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堪破了什么，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加的像是方外之人，一双眼已经容不下一切，或者说已经将一切都容下。

"你选了一条看似通达，实则荆棘密布的路。这条路注定不会平静。劣者只能够告诉你这些。"

悯无就只出现了这么一会儿，然后大雾在此掩盖了他的行踪。

顾妩这才明白，原来之前摆在她面前的路还有说法。

院落内已经没人了，顾妩还是再说："小女子此番来此，是想当面跟高人说声谢谢。若不是你，我可能醒不过来了。另外，也谢谢您的提醒，但路我已选好，无论前方荆棘如何，我绝不退缩！"

绝不！

她刚刚在山脚下选中间的路，不仅是因为看着通达，而是因为在看见那条路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君衡。

她的人生不管重来多少次，只要她还能够遇见君衡，她的选择都只会是他。

因为她的二爷值得。

上辈子，那个人再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一统九州，却并未因为过去的苦难，就苛待百姓。虽然他是说一不二，手段暗沉冷诈的君王。但他治下的九州，却是繁荣昌盛，四海笙歌。

下山的路和来时不同，只有一条路径，而且一看就非常的好走。顾妩连选都不用选。

山脚下，一匹马在路边撅着蹄子，站在马旁的男子穿一身亮闪闪的衣裳。腰间缀满了各种珍贵的配饰。

那人背着顾妩，顾妩看不见他的脸。

她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同对方有任何纠葛。

而那男子却在她走了之后，转回头看了她一下。

"不错，不错。风华正茂，姿容娉婷，非常不错??"那男子一连说了三个不错之后，牵着自己的马离开了。

四月。

最是一年春好处，烟柳重重掩皇都。

帝京的茶楼酒肆中，说书人换了新的话本子讲。

惊堂木赫然一落，那说书的老者一捋全白的胡子："话说那隐世雪家??"

顾妩坐在茶楼的雅间里，听得津津有味。

"唉，门口那个人看着气息奄奄的，快死了一样。赶紧叫人将他扔远点，别让茶楼沾了晦气。"

顾妩听到这话，顿时就出了茶楼。

她这人职业病重，对于见到了的将死之人，都忍不住的想去治上一治。

这不，她在看见了那看着真的是快奄奄一息的男子之后，直接将其带到了妩园之中，几根银针下去，再丢进药桶里泡了几个时辰之后将人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那男子一醒来就开始碰自己的脸，在确定脸上的伪装还在的时候，心底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我没动你的易容。只是救了你一命而已。我救你的时候发现你身上没有什么银子，也没几样值钱的东西。要支付我救你的诊疗费恐怕得用你的命来报答了。"

男子一双眼睛晶莹干净，琥珀般的幽光。怪好看的。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你救了在下一命，在下自当报答。但在下现在还有平生未靖之愿，需先磁性，待大愿得偿，在下的命，便是姑娘的。"

听到他的这番话，顾妩就知道对方是个相当耿直的人。对于这样的耿直的人。顾妩从来都是很宽厚的。

"要去办你的事儿，也得等你身体完全康复吧。你先安心的在这儿住上半个月。等你的身体康复了，再走也不迟。妩园这边，我并不常过来，但这地方安全得很。"

顾妩探过对方的脉息，是个武功高强的。

男子先是迟疑，但随后想到自己此刻若是真的走。说不定这条捡回来的命很快又得丢出去，故而他便留了下来："多谢姑娘。还为请教姑娘大名。"

"顾妩。那么，你叫什么名字？若是不方便告知真名，说个代号也行。"

男子："雪羽。"

名字是个好名字。但顾妩咋觉得雪这个姓如此熟悉呢？

"好。雪公子，你且在这儿住着。需要什么，跟府上的管家说一声就可。今儿我得先离开了。"

顾妩提了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妩园，转而回了衡园之中去。

妩园内，正堂中。

顾妩没有瞧见自家二爷，倒是看见了站在正堂里盯着堂中央检讨书的凌虚殿主。

对方看检讨书仿佛看得正起劲儿，所以顾妩到了他的身后他都不曾发现一般。

原本就非常要脸的顾妩在看见自己的检讨书被盯着看的时候就害臊起来。

"殿主，您来了。"

顾妩看了看正堂里伺候的丫鬟，嘱咐对方去准备待客的物件。

殿主转过身，就对上了顾妩闪躲又害臊的脸："妩神医这检讨书写得倒是别具一格，字也不似平常人能够写得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顾妩那字差得简直是让人没眼看了。

"这个??能博您一笑，我挂在这墙上的字也算是丑得有价值了。"

顾妩接了她的话，这脸都已经丢出去了，这会儿若是扭捏着不好意思反而更显得没有气度和丢脸。

殿主倒是真的笑了一下，紧接着将一本医典放到了顾妩的面前。

"本殿下山处理事情，下来之前正巧想到你这本典籍应该没看完，所以替你带了下来。"

他将医典推到了顾妩的面前。

顾妩欣喜的捧着那典籍。自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惦记着这本医典没看完，想着再去凌虚山的。但二爷不喜欢她去来着。所以她也就只能够克制着不去。

现在殿主竟然将这本典籍放到了她面前，她可真的是觉着比收了几大箱的珠宝都让她开心。

不过??

"您不是说藏书阁的典籍不能够轻易外借的吗？现在您将这典籍给我拿出来了，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吧。"

顾妩拿着那典籍，现在真的是舍不得放手的。

"的确是不能外借。本殿将这书带出来，还受了长老殿那帮人的絮叨。所以，小姑娘。感恩吧。"

殿主的手搭在桌子上，心里想到：整个凌虚殿现在都全在本尊的掌控之下。凌虚殿的一切都为本尊所有。不过是拿一本书而已，有何影响？

但顾妩那小女人满脸感动的样子却是极为好看的。瞧瞧那感激的小眼神，真的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肝甜了。

"谢谢您啊。您之前为我开放藏书阁，我就已经很感动了，现在您还将这本书给我带下来，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吧，以后您的平安脉，都交给我来替您把脉吧。"

这些身处在绝对高峰上的人，通常都会定期的让人把平安脉。顾妩这个级别的神医，由来不会给普通人做这样麻烦的事情。但现在嘛??

她为了表达你自己感激之情，把这个原本只有君衡能够享受的待遇给分了出去。

殿主只不过是因为君衡不让顾妩轻上凌虚山，自己不好用这个身份来见顾妩而选了一个可以长期见面，却不会让人怀疑的理由过来。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很好的待遇。

"可以。那往后本尊每月十七来找你把脉。"

殿主的武功已经很可怕了，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脉息，让顾妩无法从探脉察觉出他就是君烈来。

"嗯。那我每月十七都在妩园恭候您。"

顾妩替别人看病什么的，都喜欢在妩园进行。毕竟妩园有一个药院子，还有一个库房。更重要的是，君衡似乎不喜欢她接触这些人。

说来，她最近常常怀疑二爷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不像是对狗腿子的??

"成。十天后。本殿来拿回医典，你最好尽快将这上面的内容给看完。"

说完，殿主端着高冷的姿态离开，并无要继续留下来的想法。

殿主走后，顾妩就捧着书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因为赶着将这本医典看完的缘故，这段时间她竟然直接冷落了君衡了。

君衡也明显感觉顾妩似乎没将她放心上了。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最近二爷的气压很低，许多人去找二爷汇报事情的时候都比往常忐忑。

而二爷一贯是不会怎么主动的去找顾妩的。

这天，顾妩照例想着在院子里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去看医典的，一边的酒酒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稍微的说一说自家主子。

"妩神医，您专注提升医术，是不是忘了多去陪一陪二王爷。"

顾妩这才将医典放下，呀了一声："对啊。我怎么又忽视二爷了。"

之前有一次因为什么原因她有好几天没主动去找二王爷，二王爷对她就冷淡了。

这次又是这样。这次若是二爷再生气，再冷淡，她这第一近身的位置还要不要？

本末倒置，本末倒置啊??

"我这就去找二爷。刚好我去年酿的酒也可以喝了。我要带着二爷去泛舟喝酒。"

为了这次行动，顾妩还稍微的打扮了一下，退去素白的衣裳，换上了一身灼灼冶艳的新装。她还在眼角处描了一朵和这季节极为相配的桃花。

顾妩去找君衡之后，原本在院子里的酒酒和刘影当时就相视一笑。

得了，这下才算好了啊。二爷那边终于不会再低气压了吧。

另外一边，顾妩到了书房。

君衡一抬头就被今天的她所吸引，尤其是格外喜欢顾妩的装扮。眼尾处的桃花，配上她今天的装扮，夺魄，引魂。

"忙完了？"

他开口，语调冷冷淡淡。

顾妩有一种颠倒了的感觉。

"嗯啊。二爷，我们出去玩儿吧。前两天西平郡王舍了一辆游船，我瞧着挺好看的，所以买了下来。因为最近一直在翻看医典的缘故还来不及去游江。您跟我一起去吧。这个季节的江岸特别好看。"

她眼神中的向往，以及她阐述的模样，让君衡原本想端着的心都歇了下来。

"走吧。"

君衡收拾了一下，带着顾妩去了江边。

登上游船之后，顾妩铺了一块布在甲板上就将酿的酒拿出来倒在了两个人的杯子里。

因为同游的人是君衡的缘故，顾妩也就放肆着让自己就这么醉了。

"二爷，我能靠着你吗？"

喝醉了的顾妩，就没什么顾及。

君衡将自己的肩膀递了出去："靠着吧。"

她靠了上去，然后不知足的圈住了对方的手。

"二爷，我还想??"

君衡见她那小醉猫的样子，就怕她再提什么让他做不到的事情，也就干脆的捂住了她的嘴："你什么都不想。"

顾妩撇了撇嘴："不想就不想嘛??"

那委屈的小模样，当真是让人拿她没办法："你还想什么？"

顾妩转头就用手碰了碰他的嘴角："好了??"

"你呀??"

无奈，又纵容的你呀??

??

四月中旬。

东宫。

九王爷入住东宫成功掌权之后下达的所有命令都被全部办好。

东宫的那些大臣们现在又被君烈给召集在了一起。此次他下达了今年科举将加大选才范围的指令。

刚刚下达这个指令的时候大臣们还找了许多理由来否定他的举动。

然而，如今的东宫之主只是那么冷笑一下，那些大臣马上就怂了，他们不敢同东宫太子对着来。

毕竟，这位比皇帝都还难对付。而且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

之前老皇帝用病重为由交出权利，很多大臣都知道那是借口。但现在，皇宫里头的那位是真的病了。而且病情一天天的加重。

不出意外，老皇帝应该坚持不到明年的冬天了。

送走了那些大臣，君烈心情极好的在屋子里用白玉雕刻着一尊人像。

那尊人像已经雕刻得很完美了，连发丝都被细致的刻了出来。

"小矮子，去库房里将本尊收着的宝珠拿出来。"

君烈端详着那和顾妩等身的人像，越看越觉得好看。别的地方都刻好了，剩下的就是眼睛了。

那么??顾妩那双眼睛，得用最好的宝珠镶嵌上去才配得上这样的完美。

小矮子取来了宝珠，而后递给了君烈。

两颗悠远迷人的宝珠镶嵌上去之后，这人像也就妥了。

君烈拿了刻刀，在人像心口的地方刻上了一个烈字。

小矮子不怕死的说道："主子，您就算在这雕像的心口上刻了您的名字，那妩神医的心里还是没您啊。您现在都是东宫之主了，早晚也会成为天下之主，您喜欢她，直接娶了她不行吗？"

主子对顾妩也太有耐心了一点儿吧。

"她不对本尊心动，本尊娶个木雕回来做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君烈丢了刻刀，看着栩栩如生的人像。

若是只是想娶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回来，跟这雕刻得很像她，却根本不会同他打趣嬉笑的雕像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雕像有一个也就差不多了。

"是小矮子多言了。"

小矮子只是替主子觉得着急。也是替主子担心。

"成了，本尊饶恕你的多言了。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主子，您安排进宫的那个妃子现在每天都陪在老皇帝的身边。那老皇帝活不长的。"

君烈的刻刀割破了手，赤红的颜落在苍白的肤："那就好。只要他死了，皇陵就该打开了。"

皇陵一开，凌虚殿的另一处桎梏也将被挣脱。

"主子您的大愿很快就要实现了。"

但是主子为什么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小矮子不太懂这些。

君烈拿了止血的药涂在伤口上，空洞的目光开始被明亮所布满："本尊得去找顾妩了。那女人，有多久多没来见过本尊了。"

他前些时候用殿主的身份见过顾妩。但这并不让他满意。

顾妩这会儿所记得的是凌虚殿主，而不是他君烈。

他要顾妩记得他的每一个身份，接受他的所有。

妩园。

顾妩替雪羽诊脉后再开了一个药方："你差不多马上就要痊愈了。体内紊乱的气息也都恢复了。你若要走，我就不留你了。记得你还欠我一条命。"

雪羽抱拳："大恩大德，自当回报。若此去后依旧能留下一条命，那我这条命便随时为姑娘驱使。"

他离开的时候用的是轻功。非常非常华丽的轻功，顾妩最羡慕的那种。

送走雪羽，顾妩就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被人从身后按住了，按住她的人，一身白衣，绝尘世间??

"小妩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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