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累了，就在家里歇上一段时间，等休息够了再回成都……”

纪母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眼梢时不时偷瞄一下纪小青。

纪小青就知道母亲心里藏着事，这些话估摸着也是父亲教唆母亲说得，她妈可是一直想撮合她和郑国梁，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

纪小青拨弄了一下放在灶头上的刷子，单脚踮起，脚尖一直来回转着，“妈，我不打算回去了……诶，小心碗！”

纪母刚听到她说“不打算回去”几个字，手就一颤，差点把碗摔了，幸好纪小青眼疾手快，“妈你先别激动，小心着点，这碗可不能摔了。”

纪母回过神从她手中接过碗，“不是青子，你别一时起兴，妈知道你工作了累，可是那也总归是在城里，上班怎么着都比干别的活轻松，你听妈的，辞了就辞了吧，咱就当作休假咯，你想休息多久就多久……不过咱啊，还是回去上班。”

“妈，你听我说，没错，我承认我刚才是真的冲动，但是现在不是了……我想明白了，在哪儿不一样，在家还能陪着你和我爸，你看，我还能吃你做的饭，不挺好的？”

“可是……可是你在家能做些什么？你是大学生，又是建筑设计专业，你就该在城里头，怎么能回来？回来也没什么可以做得……”

纪母急了，放下手中的碗，也不顾手上是不是还有泡沫，就擦在围裙上。

“妈，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砰——”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声，打断了纪小青。

窗外，纪长山单手扛着锄头，因为另一只手打了石膏，所以要把锄头放下来十分不方便，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旁的铁盆。

纪母见状，连忙拍了拍纪小青的手，小声道：“青子，这事儿咱先缓缓，你啊先别急着跟你爸说，就当放几天假，你也再考虑考虑，你说你就是一个吃城里饭的人，回来不合适。”

一边说一边往外瞅。

纪小青来回扫了一眼窗外，对上母亲恳切的眼神，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父亲的脚步声，纪小青轻轻的叫了声，“爸……”

纪父嗯了一声，顾自己坐在了说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点了支烟抽了起来，桌子中间摆着的烟灰缸，缺了个角，是刚才摔坏的。

“青子。”纪父浑厚带着点烟嗓的声音蓦得响了起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纪小青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母亲，纪母正不停的在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跟纪父摊牌，这件事总归是会有回旋的余地的。

纪小青给了她一个微笑，缓缓走了过去，

“爸。”

“坐。”

纪父没着急说，而是把吸了两口的烟给灭了，眼睛一直盯着烟灰缸里缓缓飘起的烟。

纪小青也不着急，安静的坐在父亲的旁边，刚才跟她妈说了以后，她心里好像没那么闷得慌了，像是壮了不少胆。

良久，纪父缓缓开口道：“你妈跟你说了吧，咱累了，咱就回来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回去。”

纪小青恭敬的坐在一侧，两只手紧攥在桌子底下，她就知道父亲要跟她说这件事。

往常只要有什么重要的决定，父亲总会先跟母亲商量，然后再亲自找她，因为往往这个时候，母亲都已经给她打好了预防针，两人的交谈也就顺利很多。

“我们知道城里工作辛苦，知道你不容易，天天加班能不累吗？别说人了，牛也会因为累罢工，我跟你妈也担心你身体，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爸……”纪小青抓着纪父停顿的空隙，立刻插了进来，“我……”

纪小青刚出声，就听见厨房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随后就响起了母亲的声音，“青子啊，你快过来帮帮我，我这手腾不出来捡盆子。”

“妈，你就别演了，我都看见了。”

纪小青没站起来，无奈的摇头道，桌子旁边的柜子门正好带着点反光，她看得一清二楚，纪母一直在厨房里偷听，刚才那个盆子，也是她故意摔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被当中拆穿，纪母干咳了一声，掩饰道。

“妈，你拦着我也没用，我已经决定好了。”纪小青对着厨房吼了一声，转而对上父亲，“爸，我已经决定留在金花乡了。”

纪母还想拦着，就听见纪小青一口决绝的说道。

纪小青知道母亲怕父亲听了之后心情又不好了，但是她心里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不趁早说开，越拖只会越麻烦，先不说她自己，父亲肯定会急着把地给卖出去。

趁早断了他的念头才是真。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深，纪小青清楚的看见父亲的脸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没了焦点，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留在金花乡？留在金花乡你能做什么？你会种菜还是耕地？你也就只会读书。”

“留在金花乡不一定就是种菜或者耕地，我可以做别的，而且也不是只有城里需要有专业知识的人，镇里，乡里，村里都需要。”纪父这话纪小青就不爱听了，她怎么就不会做了？

“爸，之前的确是我一时冲动说不回成都了，但是现在我是认真的，正好国家也在号召，你看，这是刚出来的政策，鼓励大学生，青年回家创业。”纪小青为了说服父亲，特地把宣传单放在裤兜里，一掏就能掏出来，“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纪长山没有立刻反驳她，拿过纸瞄了一眼，“创业？你真以为创业这么简单？只要靠嘴说就成了？要是这样，谁还去打工？都去创业不就好了。”

“照你这么说，不就没人去创业了，那谁还去打工？”纪小青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开口，“凡是只要有人做成功的，我纪小青也一定可以。”

“你……”

“对了，青子，我突然想来你帮我去把这些馒头给隔壁张大娘送过去，我昨天借了她家的面粉。”纪母见两人互不相让，连忙出来转移话题，若是再说下去，怕是要火星撞地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