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司机又叫住我：“要不互换个电话，有事好联系？”

我歉意一笑：“我手机忘带了，放心，我会回来的。”

决定包出租车，是因为我和冯瑶都没手机，而在码头打车会很困难，留车在附近会方便许多。虽然冯瑶想离开京都，但我还是打算劝她和我回去。

等找到她，我会请司机报警，不仅安全会有保障，有她指控崔诚，崔诚必定会坐实罪名，再也不可能为非作歹。

码头非常大，冯瑶只说了个大概位置，我腿脚又不便，花了两个小时把码头找了一遍，都不见冯瑶。

正打算再重头找一次时，一抬头就瞥到几个流里流气、四处张望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莫非是崔诚是人？

来找冯瑶的？

不熟悉我们的人，根本分不清我们是两个人，若我被抓到，那我和冯瑶都完了。

旁边恰好有一艘渡轮，我立马闪身钻进船舱，窗帘是全部拉起来的，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清。

当时全身都处在紧绷状态，却突然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我刚想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以为是崔诚的人，正打算竭力反抗，一个与我声线类似的声音灌入耳中。

“苏爻，是我，冯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惊恐变成了惊喜，我恨不得第一时间把她打量个遍，也有很多话想问她。

可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俩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甚至都伸出手替对方堵住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泄漏了踪迹。

声音近了又远，很快远了又近，一个男声骂骂咧咧的：“这娘们躲哪儿去了？明明监控显示她消失在这片的。”

“会不会不堪折磨跳海了？她前些天就有些精神萎靡？”另一个声音。

“最好是跳了，我接到消息，诚哥今早的官司输了。等他回来知道臭娘们也跑了，我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

“那……那怎么办？不如……不如就说她逃后我们第一时间发现了，追赶她时亲眼看到她跳的，等了三个小时没见她上岸和获救，才放弃的。”

“都这样想的？”

好几个声音异口同声的说是。

短暂沉默，第一个男声说：“那行吧，这关乎到我们几个的前途，大家都别掉链子。”

“知道，走吧。”

一听到他们要走，我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便试着活动因跪姿而腿麻的双腿，不料踢到了某种东西，“咕噜”一声后，离开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紧接着，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靠近，我吓得一动不敢动，只能双手捂眼祈祷。

一道阴影在逼近，我慢慢褪下肩膀上的背带。

若他们真闯进来，那我会主动出去，让他们把我带走。

一个人被俘，一个得救，至少还有希望……

从黑暗处往光亮处看，所有的事物都能看得很清晰。

男人越来越近了，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知他突然“啊呀”了一声，并迅速往后躲。

“怎么了？”跟上来的人问。

“有老鼠，好大一只，就从我脚步上爬过去了！”

原本精神紧绷的同伙们都嘲笑起他来，男人有些恼火，又往船舱走来，另一个声音适时打断他：“你不怕里面是老鼠窝啊！”

“老子今天就算豁出命，也要把它端了！”

“看你逞能的样儿，额头都爆冷汗了，赶紧上来回去吧。”

同伙给了台阶下，男人立马顺杆爬：“以后可别拿我怕老鼠的事吓我，是你们不让我大展身手的。”

“德行，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别磨蹭了，赶紧上来研究研究对策，别搞露馅就不好玩了。”

这次我不敢再动，直到那些人走了很久后，我才轻声询问：“应该都走了吧？”

没人回应。

我又问了一次，还是如此。

我心抖了一下，莫非她伤重不……

不！不可能！也许只是困得睡着了而已！

我在黑暗中去摸她，想试试她鼻翼的呼吸，冯瑶把我的手挡开：“做什么？”

我大松了口气儿，甚至激动得红了眼睛湿了眼眶：“没，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却只顾自己一走了之……”

她的语气里家待着不满，控诉和埋怨皆有。

“我……”想解释，可余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我虽然遭遇了不幸，但毕竟很快脱险了，也没第一时间营救她。

“对不起……冯瑶，真的很对不起，但现在我找到你了，我不会再让你有事了！”道歉虽然好不到哪儿去，但总比强调自己的无辜强。

她没说话，语气冷冷：“有带吃的吗？”

“带了几块软面包和水,要在这儿吃吗？”

“我没力气说话了……”

“好，现在就吃。”我从包里摸索出面包，又找到矿泉水并拧开瓶盖递给她。

她大概是饿了太久了，咀嚼速度非常快。我怕久未进食吃太快会胃疼呕吐，边帮她拍背边让她吃慢点。

“你也要吃吗？”她递了一块给我。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声音中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不悦，我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呛到。”

“没事，呛死总比饿死墙！”

一句话，就道出了她这段时间承受了多么惨无人寰的虐待。

我低头擦泪，为不分散她的注意力，没再说话。

面包和水几分钟就被她解决了，我才问她还饿不饿，饿的话我带她回市区吃好的。

她不答反问：“我该得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你放心，这些是我答应给你的，我不会食言。但我不建议你逃走或者出国，崔诚绑架我们的罪名属实，只要我们一起指证，她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她没回答，一把扯开遮光帘，冬日阳光虽不炽烈，但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仍刺得我第一时间闭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