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27，崔诚和程嘉逸完成交接，为表答谢，我们当晚请崔诚去酒楼吃饭。

吃的是上海菜，要了瓶98年的红酒由我陪崔诚喝。

程嘉逸本来不能喝酒的，可闻到酒香馋虫就上来了。

看着他砸吧嘴的可怜样儿，加上这是时隔几月最高兴的日子，也要答谢崔诚，我松口让他抿了两口。

他举起酒杯：“崔诚，这段时间真的很感激你，你垫付进嘉恒的钱，我会尽快连本带利还给你！以后你有任何困难和需要，只要一句话，我定会帮你！”

“客气！”崔诚举杯和他碰了下，“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就不用来见外那套。钱也不急，你的都投进汽车里了，就留着做公司的流动资金，免得因钱又被股东为难。”

程嘉逸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再碰一个。”

本想制止程嘉逸再喝，但气氛甚好，我也不忍打破，也就随他了。

酒一喝就停不下来，后来又要了两瓶。我们是开车来的，为了能安全送他们回家，我便滴酒不沾。

一顿晚饭边吃边聊，从酒楼出来已经是四小时后的事了。

两男人的酒量都还不错，三瓶红酒下肚顶多算微醺，但可能是程嘉逸久未沾酒，加上高度紧绷的事尘埃落定，精神松懈后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接近凌晨，加上很多人回老家过年，街道尤为空旷。

很快到了崔诚的公寓楼下，他下车后来到窗边，透过路灯的白炽灯，他的脸色和声音都有些怪异的凝重：“祝好。”

我有些想笑：“干嘛搞得这么严重，你回国时记得联系我们，大家聚聚。”

他脑袋微扬，张开嘴巴叹了声气，似乎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眨着眼睛点了两下头：“我知道这样问很无理，但我还是想说，我能抱抱你吗？”

没想到崔诚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换做任何一个人对我提这种要求，我都会断然拒绝，可崔诚不一样。

他为我妈挡刀，帮我们料理程父的后事，对程嘉逸和嘉恒仗义相助，除此以外，我们还是同事，是朋友，而且是位即将要远赴南美洲的朋友。

在21世纪的今天，和要远行的朋友拥抱话别，太过常见，不分男女。

我点头应许，刚要下车他又说：“外面冷，你把车窗降下来，我们隔着门意思一下就成。”

我没多想，乖乖照做。

车窗降下来后，我把上半身探出窗外，他弯着腰抱住我。这姿势很怪异，我有些想笑，而他突然在我耳边说了“对不起”。

我抬眼看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背对着路灯，车顶也没开灯，他整张脸陷在一团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只听到他说：“真的对不起。”

“你……你到底怎么了？”

他搭在我背部的手倏地收回，直起了腰，又露出我熟悉的笑容：“没什么，我有些感性了，你回去吧，注意开车。”

“行，那你上去吧。”

“看着你走。”

此情此景，再配上他奇异的行为，隐隐透着别扭尴尬。有个大胆的想法从我脑海里迅速掠过，莫非……莫非他对我，有超出朋友范围的感情？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此时瞬间蹦出，令我尴尬到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故作自若的笑笑，和他挥挥手，迅速踩油门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车子拐弯前，我瞥了眼内后视镜，镜子里的他变成了个小黑点，却依然矗立在原地。

快到家时程嘉逸才醒，他有些茫的问我：“在哪儿？”

“快到家了。”

“崔诚呢？”

“刚把他送到家。”

“哦……”他在后面伸了伸胳膊腿，“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

到家后我妈和回回都睡了，我们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火速洗了澡后钻进了暖暖的被窝。

灯一关，陷入黑暗中的我忍不住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惊讶过后，我又觉得庆幸，庆幸崔诚对我的感情发乎情止乎礼，要不然共事的时候一定会尴尬得无颜面对。

也庆幸还好崔诚睡着了，免了不必要的解释和撇清。

刚想着，程嘉逸温热的胳膊伸了过来。

几年纠葛，足以让我们懂对方的每个暗示。即使看不到表情和眼神，我也准确接收到他的信号。

因伤势原因，过程不可能激烈，但后来我还是精疲力尽了，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安睡。

第二天是被手机吵醒的，我没看屏幕直接接起来：“喂，你好。”

“亲爱的姐姐，你还在睡大觉吗？”

是冯瑶。

我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正要起床，听说你几天的机票回京都，你现在在哪儿？”

“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我堵在去机场的高速上了，一个多小时了就走了几百米。要不我不回来了，等春运高峰结束再说？”

“可是妈妈很想见你，最近这段时间，我总看到她拿出我们小时候的照片看，挂念着你过得好不好。”

“是吗？既然这样，那你们过来找我啊！”

“可是回回的爷爷刚死，今年春节我们肯定得回去陪她奶奶过节的。”

“你也要去？你都没嫁过去呢，就想去尽儿媳的责任啊？跌不跌份，我真有些看不起你。”

冯瑶应该是在嚼口香糖，声音漫不经心，内容却字字诛心。

我咬咬牙，把不满的情绪忍了下去：“瑶瑶，你还是回来吧，我们已经分开那么多年了，而妈也上了年纪，不能再继续拖了。你若赶不上飞机，那我坐下一班回来，实在不行我开车来接你。”

她顿顿，声音有些大了起来，像是赌气一般：“那你来接啊！”

我没多想：“好，我换身衣服就出发。”

短暂沉默，她切了一声：“你该不会真要来吧？”

“春节是一年一度全家团圆的日子，你来不了，我去接你是应当的。”

“行了行了，真不知道该说你圣母还是白莲花呢，我会回来的，不用接机，我会联系你。”

“可是……”

话没说完，她就挂断了。

我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在心底一阵叹气，只怕这个春节会因为她，而过不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