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了解释，静静的看着络绎不绝的程嘉逸，心里涌上一股悲凉。

亏我以为他是来关切我的，还把自己的害怕彷徨全展露在他面前，不料他是来往我伤口上撒盐的。

是呀，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他是没照顾我的责任和义务，是我错开了感情的阀门，主动傍人篱壁的。

想到这儿，我自嘲一笑，却被他再次捕捉到。他舌剑唇枪的再度挖苦：“笑了？因为说中你的心思了？”

很多事都不用竭力去解释，因为理解你的人不需要，不理解你的人没必要。但在程嘉逸旧账重提的刺激下，我忍不住回呛：“就算我要以身相许，你也管不着！”

路灯昏黄的盛夏凌晨，寂静的世界里蚊虫的叫声尤为明显，其中一只飞落到了他脸上。蚊子在吃他的血，他的话却在剜我的心：“我是管不着，也没想管，我只是高兴能名正言顺的拿回女儿的抚养权罢了。不过后天就是还款日了，凑不够钱的崔诚将变成穷光蛋，你愿意和他过苦日子？”

“在我这儿，向来是人比钱重要，只要我爱他，跟着他做乞丐我也高兴。”

“那你志向还挺远大的！”他反唇相讥，吃饱的文字也扇翅飞走。

“谢谢夸奖！”我甘之如饴。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外强中干的我再也没力气与他纠缠，拔腿就往医院外走。

凌晨的街头非常空旷，我在出租车招呼站等了许久都不见有车来，露出来的小腿倒是照了几个蚊子包。

程嘉逸的车就停在距我几十米的后方，数度鸣笛示意我上车，但我连个头都懒得回。

大概半小时后，他把车开到我面前，用颇不耐烦的口吻说：“上车，送你回去。”

我闷头往前走，他开着车慢悠悠的跟着：“这个点不好打车，在街上晃着也不安全，就别和我犟了赶紧上来。”

我加快脚步，他也加速跟上，我心里无法安放的无助、绝望、困苦等情绪瞬间把我的嘴巴撕裂了道口子：“不和前任牵扯，是对现任的基本尊重，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这话一语双关，是在怨他有了明星女友还来纠缠我的控诉，也是他误会我和崔诚关系的埋怨。

但他可能以为我是为了崔诚，与他撇清关系，所以反应比较大。

原本慵懒搭在窗户边沿的手，以要把方向盘拽下来的架势，猛轰油门就开走了。

我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车灯，在大家都安睡的天亮时分，再度流下眼泪……

后来打车到家时天已经发亮，受到惊吓的回回才睡着没多久，保姆在收拾被那群人弄得混乱的屋子，我妈则两眼无神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看到我回来，她像犯错的小孩一般，不安的看了我两眼后就垂下头。

我真的很累，所以没说多余的话，只问了两个问题。

“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吗？”

她看了我两眼，便移开了视线，连日来的混乱压断了我紧绷的弦，我不掩厌恶的又问：“不想说吗？那你搬走吧，当我们从未认识！”

我说完上楼找备用手机，她有些维诺的跟了上来，站在门口垂着脑袋扣着手指，一脸歉疚的说：“对不起。”

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本来都快发泄出来了，可眼睛触到她泛白的头发时，又忍了回去。

她外表再年轻貌美，岁月的磨难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想到她曾遭遇的罪，那些快出口的恶言恶语终归还是忍住了。

我深呼吸了口气儿：“你这句对不起不该对我说，而是应该对躺在监护室里的崔诚说，对在拘留所里等着定罪的行凶者说。她虽然犯了错事，但这也是因你而起，若你不和她老公……”

看到她往外流的眼泪，剩下的伤人之语化成了一记叹息：“那男的叫什么？”

“你……你也认识……”

“我没猜的心情。”

“是……是方启山……”

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总之，不是和程木生有纠葛，是让我大松了口气儿的。

“那……是他主动的？”

“不……爻爻，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破坏别人的家庭，那次的事是个意外……”

她说完诺诺的看着我，看我没表态又继续说：“大年初一那天，方总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在丹城打听到我女儿也就是你的下落。这么些年，我就是靠着要找到女儿们的信念活下去的，所以当我赶过去却被告知你们已经死了后，我万念俱灰。那天我原本打算卧轨自杀的，但没有票不能进候车区，我便买了张最快开的车票。进站后因安保做得好，我又没找到机会。后来打听到目的地有条河，我就想着跳河也好，在车上想到方总这些年频频帮我打听，就想着和他告个别……”

她说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我的心脏就像被拧成了麻花，疼得连呼吸都疼，我让她别说了，但她擦了把泪又继续。

“20多年前，是方总把我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的，他担心我又做傻事，一边安抚我一边搭飞机赶来和我会合。在此之前，我们只是主仆和朋友关系，从未越过距，但那晚他拿来酒开解我，不知不觉两人都喝多了，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第二天酒醒后，我们都为此后悔不已，我当即和他划清了界限。会怀孕是我万万没料到的事，毕竟都一把年纪了，但这个孩子成了我的精神寄托，我就下了生下来独自抚养的决心。但我刚查出怀孕他就联系上了我，也怪世界太小，我挂号的医生竟是他多年好友，那医生去他家做客时见过我，便把我怀孕的事告诉了他……”

了解前因后果很有必要，我追问：“所以方启山又来找你？”

她点头：“他太太叫蕙兰，人如其名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没有富太太风扬跋扈的脾气，待人接物特别温和客气，也是真把我当成了好姐妹对待。所以我做不出伤害她的事，又舍不得拿掉孩子，就骗方启山说这个孩子是程木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