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阳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希望他是完好无缺地在她面前，只是，看到脚那里，左腿床单塌陷下的一块，让她不由得震了震。

她艰难地伸出手，指尖都在颤抖，轻轻地往下按了按……扑了个空。

颜昭阳不忍地别过了脸，心中百感交集。

该怎么面对着一切，她都不知道，更何况是……

“唔……嘶……”

听到声响，颜昭阳紧张地看向他，颤抖着的睫毛一点点，往上……那不确定的双眸看到颜昭阳的那一刻变得明亮起来，却又在一下秒变得恐慌。

“小昭？”

“你怎么样，感觉？”

“我……”苏冕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突然面色苍白，他用力摸了摸自己左腿，却扑了个空。

“苏冕，你听我说……”颜昭阳压抑着自己的哭腔，“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们，不会有事的！”

“小昭……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有些颤抖，那是颜昭阳从未见过的害怕的表情。

“没事的……”颜昭阳起身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以后还要照顾小珊，你不能有事，知不知道……”

这一句话让苏冕突然清醒，他慌了，下意识就要下床。

“小珊！小珊在哪？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求你了！求你了！我要去找小珊，她一定很害怕，小昭，带我去找她！”

“苏冕，你快冷静，不要这样！苏冕！”

听到病房里的吵闹声，护士连忙赶进来。

“怎么了，病人你不可以下床！你刚做完手术要好好休养！”

“让我去找我妹妹，求你们帮我，我们住在一间病房行吗？”

“这……”护士有些为难，又看了一眼颜昭阳。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可是你真的不要乱动，伤口要是发宸了不好处理！”

“我……”

“啪！”

颜昭阳在苏冕脸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空气顿时凝结，护士站在一旁，不自觉护着自己的脸。

“你闹够了没有？”

“小珊……”

“你现在过去，小珊也没有醒，然后你的伤口再扩大，很好玩吗？”颜昭阳大声地吼着，护士连忙去关了门。

深吸了口气，颜昭阳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现在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三岁吗！你不先好起来，怎么安慰小珊，你这个样子，是要和小珊一起哭吗！”

被颜昭阳说的无言反驳，苏冕也从来没看过颜昭阳这个样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

“苏冕……”颜昭阳声音柔了下来，将他扶回了床上，他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她扶着自己坐上了床，给自己盖好了被子，“这是一场意外，也许这就是命，但这并不意味着以后的人生就是黑暗的。”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目光却坚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们，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小……”他的眼眶微红，嘴角微微勾起，“好。”

因为这个字，颜昭阳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便上前拥住了苏冕。

“对不起……”

“傻丫头，道什么歉。”

“对不起……”

伤害了你，曾伤害了你……

以后不会了，不会伤害你了。

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中午，岳修杰买了几个牛肉包，递给她，“先垫垫肚子吧，待会回去再给你做好吃的。”

“我……”说不饿是假的，没心情倒是真的，只是看着岳修杰疲惫的样子，她不忍心，便还是吃了几口。

只是不知为何，才刚入口，一种熟悉的恶心涌上喉咙，她下意识地就吐了出来。

“小媛！”

岳修杰害怕地拍着她的背，心里一阵发麻。

说实话，他很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很讨厌，总让人害怕。

在这里，失去过太多太多。

“没事……我不想吃这个，恶心……”

领着她去厕所，外面焦灼地等待，忽然，岳修杰想到一个可能，让他激动到颤抖。

“呼……没事了，我们走吧……”

“媛媛……”

“嗯？”

岳修杰忽然这样扶住她双肩两眼发亮像捡到了什么宝一样，说实话，这种样子让她有点害怕。

“你干嘛，有话说话，别这样，挺像变态的。”

“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

岳修杰笑得像个孩子，突然有些激动，“是不是？对不对，这症状！”

“你别开玩笑了！”说实话，程欣媛竟有些害怕，她挣脱他的手，“我们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的，怎么可能……”

“有一次没有，你不记得了吗？”

“哪次……难道是……”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苏冕，趁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颜昭阳赶忙下来，想要看看小珊的情况，顺便让岳修杰想个办法把它们放到一个房间。

只是，房间里除了护士和小珊，没有别人。

“难道是有事？”

刚转身出门，就碰见两人朝这边走来，岳修杰是遮不住的喜色，而程欣媛却面色复杂。

“你们去哪了？”

“哦，我们……我刚刚去了趟厕所……”

颜昭阳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有事没说，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有事的话让护士在这也行的……哦，对了，修杰，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兄妹俩在一件病房，我觉得隔这么远，加上苏冕行动不便，是不太好。”

岳修杰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应该可以，我去处理。”

“诶……”

不知道为什么，岳修杰走了，她忽然有些没安全感。

她总觉得自己会把事情全说出来，经不住颜昭阳一问。

而出乎程欣媛意料的是，颜昭阳并没有追问她什么，她忽然有些庆幸小珊夺取了颜昭阳的注意。

一直到晚上，小珊才辗转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吓得哭了起来。

颜昭阳则在一旁一直哄着她，许久，等她不哭了，才问道：“饿了没，小昭姐姐买了好吃的给你……”

听到吃的，小珊虽然还是闷闷不乐，却点点头，她是真的饿了。

“来，小昭姐姐喂你……”

闻到那味道，程欣媛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颜昭阳看着那夺门而出的背影，呆滞了片刻，又转过头，笑了起来。

“好不好吃？”

小珊点点头，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却发现右手特别的疼。

“好了……别动……医生说了，你这只手呢，因为被压到了，不能太用力，一用力就疼，要等你慢慢地长大，长出新的神经就会慢慢好的，知道吗？”

小珊乖巧地点头，又往上看了看，“可是我的脑袋也疼，我的脑袋也坏了吗？”

颜昭阳笑了笑，作势要敲她的脑袋，“你说你脑袋坏没坏？机灵地要死，还知道选自己爱吃的！”

“嘿嘿……小昭姐姐，我生病了，你是不是会天天陪着我？”

颜昭阳没有想到，小珊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这个，莫名有些感动。

“会啊，当然会……”她低头，蹭了蹭袖子，把眼泪蹭掉，又笑着说道，“以后会一直陪着小珊，好不好？”

“好啊！好啊！当然好！”

看着小珊此刻的笑脸，颜昭阳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亲人的痛。

只要活着就好。

这时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苏冕进来，颜昭阳还没转身，就听见小珊激动地叫着：“哥哥！”

苏冕也是很激动地想要立刻抱住她，却碍于行动不便，只能等护士全都整理好了才伸手去摸小珊的脸。

“疼不疼？”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颜昭阳便看到苏冕眼里的光，不忍地别开了眼。

“我先出去一会。”

机场门口，几个穿着得体的人都在等着，其中有一个身影尤其的突出。

约定的飞机已经到了半个多小时，却还不见他们要等的人出来。

“怎么回事……”

余煜看着手表，其实有些站不住了，而身后的高大的身影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经理，您打过电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