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早点发现的，在那天她和檀七七逛街回来的时候，叶雪丞与平常不太一样的钢琴声。

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那是杀意，她就不会让叶雪丞那么轻易的去接近檀七七了。

现在造成如今这种困境的，都是她的错。

去求檀七七放过叶雪丞，她真的没有这个脸。

在这场事故里面，最无辜的人就是她了吧……

自始至终，被伤害的人都是她，最后还要去请求她来放过施暴者？

叶想想自认为自己不要脸，但是也没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叶想想红肿着眼睛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

她看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一种直接开车从上面冲下去的冲动——

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谁也不成功，让该死的司尧霆见鬼去吧，她跟叶雪丞一块死。

但是她心里清楚，并不能这样，她不能这样任性，都忍了这么久，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就算自己死了，她也希望叶雪丞能活下去，他还那么年轻，从小生着病，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过……

他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死了。

闭上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叶想想忍耐着，调转了方向盘，往远处驶去。

＊

病床上，檀七七拿着一根吸管，在喝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人站在一旁，低头审视着她的表情，那眼神如同精密的X光，将她脸上所有的纹路都切割成一小块，供他观察。

似乎任何细枝末节的情绪都没办法逃脱他的视线。

檀七七叼着吸管，“我感觉粥太少了。你可以再给我来一点。”

“……”墨寒笙收回了视线，似乎是已经对她感到了无语，他后退了一步，从坐在了沙发上，“为了你的喉咙着想，你最好避免说话和吃东西。要不然你声音以后就这么难听了，拍戏都用配音？”

她伤到了声带，现在说话都是气音，偏是如此，也要吃的，让墨寒笙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一只猪。

完全没有一个正式伤员该有的态度。

檀七七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沙哑着声音道：“墨寒笙，我想看电视。”

男人偏过头觑了她一眼，就在檀七七以为他不会允许的时候，他把遥控器递给她。

檀七七开了电视。

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墨寒笙，欲言又止。

“嗯？”男人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欲言又止。

她小声道：“你要不要上床来？”

“……”男人手指撑在脸上，听到她的话，似乎微微一愣。

他的眸子一下子深邃了起来，檀七七被他那样盯着，似乎是有些紧张，小声又飞快的说了一句：“不来就算了。”

墨寒笙神情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似乎是极为冷静，但是在那冷静里面，似乎又含着某种激烈的情绪。他坐在原地看了她许久，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掀开了被子，跟檀七七坐在了一块。

檀七七把自己靠近他的怀里，男人熟悉的体温逐渐的弥漫在她的周身，令她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安心。

“墨寒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忍不住问道。

男人低沉道：“心电感应。”

“……”檀七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骗鬼吧。”

他似乎是笑了起来，胸膛的震鸣沉沉的传递到她的身上，带给她一丝微微的酥麻。

他的手臂轻轻地拥紧了她，“一种直觉。”

说起来确实很微妙。

他们沿着监视器消失之前留下的信号进了森林。

但是信号在进入森林以后就陆陆续续的断了。

他选了一条路去找，竟然真的找到了檀七七。

“可能是那个时候，你在喊我，我听到了。”墨寒笙道。

檀七七道：“我才没有喊你。”

墨寒笙低低的笑了几声，“那就是在心里喊我了。”

檀七七觉得墨寒笙并可以说实话，不过他就在那么一秒钟赶到，真的是很神奇。

有时候，这就是一种奇迹。

“这一次，你救了我一命呢……”她垂下眼，看着男人环在她腰肢上的手，声音很轻。

一命抵一命，她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计较上辈子的事情了……

墨寒笙低下头，看着她看起来略显纠结挣扎的表情，并没有问她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眉心，正色道：“等你伤好后，我希望能就这件事你能给我一次交代。”

“……啊？”檀七七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

“你跟叶雪丞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磨牙，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跟别的男人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嗯？那天，那件男士外套，是他给你的？”

“……”如果是以前，檀七七还有心情跟墨寒笙争辩一下男女正常交往，但是现在，她差点被叶雪丞沉海，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觉得自己真的倒霉。

上辈子不知道被叶雪丞看上，这辈子又被叶雪丞恨上。

“还不是因为你，”她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要包养我，我才不会被他嫉恨呢。”

是的，都是墨寒笙的错，不管是被叶想想推下河还是被叶雪丞沉海，都是墨寒笙的错！

墨寒笙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如果你能安分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檀七七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喧哗声，她疑惑的转过头，就听到墨寒笙冷冷道：“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容谦的声音：“墨爷，叶小姐想要进来。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季小姐说。”

“……”檀七七微微愣了一下。

墨寒笙声音更冷：“把人轰出去。”

“等一下！”她下意识的制止，抬起头就看到了墨寒笙微微眯起的眼睛，他看着她，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露出一丝不快。

檀七七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没道理。

她不是什么圣母，当初原谅叶想想，也是因为叶想想是她的好朋友，但是叶雪丞……

就算他是那种理由，她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差点害死了她，就送他去坐牢，天经地义。

就算他是叶想想的弟弟，她也没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他。

“……我想跟她谈谈。”她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沙哑，“可不可以？“

墨寒笙问道：“你能跟她谈什么？”

“……”檀七七抿住了嘴唇。

“她来找你做什么，你应该清楚。”他声音带着冷酷，“她来找你，也不过是仗着你上次放过了她。不，是我放过了她。”他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讽刺，“我明白告诉你，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叶雪丞从监狱里出来。”

檀七七低下头，“我没有说要放过叶雪丞唉。”

她和叶想想搞成这样，她真的很不是滋味。

不管这一次，叶雪丞怎么样，她跟叶想想朋友是彻底没得做了。

“我只是想要跟她说一会儿话。”她拉了拉墨寒笙的衣袖，小声道，“就一会儿，好不好？”

男人甩开她的手，声音冷漠：“不行。”

“墨寒笙……”檀七七抱住他，“就一会儿，一会儿，我以后会很乖的，我敢保证。”

“……”墨寒笙沉默的看着她，那眼神犀利的令人发怵。

就在檀七七以为墨寒笙不吃她这一套的时候，男人对着门外道了一句：“容谦，让她进来。”

檀七七心口一松，抱着墨寒笙抬起头看着他，她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墨寒笙捏了捏她的脸，“五分钟。”

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檀七七赶忙转过头，看着叶想想。

一见到叶想想，她就有点惊讶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搞的这么狼狈的叶想想。

她的衣服是昨天的，头发蓬乱，眼睛因为哭泣太久红肿成一片，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青瓷。”她一走进来，就在门口跪了下来，“我知道我没办法求得你的原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放雪丞一马。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不要脸，但是看在我们这点情分上，你能不能让他别坐牢？我会送他去国外，一辈子都不会回国了，你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他还这么年轻，杀人未遂要判无期，他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似乎也滴在了檀七七的心里。

叶想想来为叶雪丞说情，她是能理解的，只是虽然能理解，但是也没办法不委屈。

她沙哑着声音问道：“想想，你看看我的样子，你觉得我能轻易的放过他吗？”

叶想想抬起头，看向病床的檀七七，她捂住脸，忍不住哽咽出声。

实在是没有这个脸，向作为被害者的檀七七寻求谅解，但是她还是来了，不要脸的奢求着这个孩子喜欢她的份上，能再原谅叶雪丞一次。

但是果然，不可能的。

叶雪丞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然后为她陪葬。

作为最无辜的受害者的她，要如何去理解叶雪丞那扭曲的心思？

就算理解了，也没有可能去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