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江沉不轻不重地念了这两个字，语调冷漠非常。

大约是，很讨厌面前这个人。

江临笑了，“可以啊，不愧是长大了，以前连看我的眼睛都不敢的。”

“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单纯只是因为想你罢了，你看我的弟弟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明明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张漂亮的脸。现在……怎么把自己藏成这个样子了？”

江临笑着回头叫来服务生，点餐，这才回头，“不过你藏也没有用，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藏起来就能够没有发生的。”

江沉双手垂在身侧，略微握紧成拳，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也没想伤害你。”江临笑嘻嘻地说道。

那年出国之前，他也一直是这样对江沉笑的。

“你说，你在我奶奶家住了那么多年，我爸就算一开始不在乎你，但是到后来也会怀疑啊。”

“所以？”

“我爸觉得好奇，回来问过我的奶奶，然后我们一家就惊异地发现，原来你是我爸爸的孩子。”

江临故作吃惊的表情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直接刺入江沉的心口。

“所以，这种时候，你还装什么呢？”

“啧，我弟弟现在长大了，一点也不尊重他的哥哥了。”

“江临，少跟我假惺惺。你从小就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只不过是你不说罢了。我也没想过跟你爸……相认。”

江沉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搁到桌面。

江临垂下眼眸凝着他的手，所有的虚与委蛇在片刻褪尽，露出了人肉面皮后吐信的蝮蛇。

“你没想过跟我爸相认？哦，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故作坚强那么多年，还拼了命地读书拼了命地想出人头地，怎么，就那么着急地想摆脱私生子的身份啊？”

江沉抬手，将面前的眼镜摘了下来，伸手顺了一把额前的落发。

“江临，小时候恶心我就算了，到这个年纪，没必要了。”

江临低笑了一下，对江沉这幅罕见的表情怀有相当的兴趣。

“是啊，你我是什么人，咱们心里都清楚，所以啊我也帮了你一点小忙。”江临端起手边的柠檬水，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你那个柜，在爸爸知道你是他的孩子的时候，我帮你出了。”

江沉的瞳孔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滔天的暗色在里翻涌成浪，席卷一切。

但他的表面上却相当平静。

没有小时候声嘶力竭的哭嚎，也失去了无力茫然的落泪。

“嗯，谢谢。”

江临沉默了一下，对他这样平静的反应出乎意料。

“怎么，你不慌？”

“我怎么了？我又慌什么？”江沉笑了，靠近桌子拉近视线之间的距离。

“小时候那是不懂事，被哥哥算计了，欺负了，觉得天都塌了。但那毕竟是小时候。没有人长不大。”

江临脸上的笑容殆尽，沉冷下来的目光渐渐淬了冰。

“即便是现在，我也能很坦坦荡荡地面对我自己，倒不如说是哥哥你，”江沉却是笑容越发明艳，“哥哥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有一点奇怪呢？在你眼里我抢不了你的父亲，也得不到属于你的宠爱，身边也没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我能算什么呢？”

“你……”

“别开玩笑了，我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江沉很快地打断了他的声音，“同样，你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

声落，他拿起自己的书包，转步离开了餐厅。

走到电梯里，江沉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心绪，衣兜的电话先响起。

是童鹤的号码。

“小蘑菇，”他的声音有点低沉沙哑，“你在哪？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