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营回府后的苏夫人，害起了头疼，一进门就找了文大夫去看病，连晚饭都没吃。

苏敛回来时，先去看了苏夫人，这才回的梅苑。

林月月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他一回来就赶忙上前去解衣，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察觉出苏敛心情不佳，林月月更为小心的伺候，谁知，苏敛却挥手叫她出去。

林月月行礼离开，也不敢走远，就站在门口，又想着苏敛可能会想饮茶，便去了茶水室沏了一盏茶，回来时，房门已经打开，屋内却没有苏敛。

她放下茶杯询问外面的人，外面的人指了指后面，林月月去柜子里拿了件披风，然后也去了。

苏敛房间的后面，有一处厢房，厢房多年来没有住人，也没有人敢去打扫，房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是梅苑的禁地，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林月月到了厢房门外，发现苏敛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微微仰着头看着牌匾上的字，上面写着梅苑，这其实才是梅苑真正得名所在。

苏敛听见动静，见她来了，道，“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进人了。”

林月月将手里的披风给苏敛披上，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苏敛。

苏敛回头看着牌匾，“再过些时日，天气变冷了，里面的梅花也会开的。”

林月月心里有些吃惊，她原以为梅苑是没有梅花，原来是都在这里面。

苏敛又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才拉着林月月的手回了房间。

现在的天气还不到用地龙的时候，但今年的天气诡异，不过才八月中旬，京城远郊的山上已经开始下雪，这几天风大，京城也开始冷起来，早晨还出了霜。

林月月伸手去解苏敛身上的披风，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苏敛眉头一皱，抓着她的手道，“别着凉了。”

林月月点点头。

过了一个中秋，苏侯府喜庆的气氛倒是降下去不少。

外院因着苏夫人生病，一连几日都有宫里的御医前来诊治，说是受了风寒，引发旧疾，需要静养。苏嬷嬷将高僧请来府上，又是诵经又是捐香油钱，可苏夫人的病就是不见好，终日昏昏沉沉的，时常还发高烧。

因为苏夫人病得厉害，苏敛这些天也不敢出门，天一亮就跑到苏夫人房里去伺候。有时候苏夫人在睡梦中胡言乱语，说的话虽然苏敛听不太清楚，却大概知道说的是什么，有时候苏夫人会高声喊叫，不是叫苏侯爷的名字就是叫苏澈的名字。

每每那时，苏敛总是很沉默，握着母亲的手神色痛苦。

林月月端了茶水进来，苏敛看都不看一眼。

她见苏敛嘴唇发白，又轻轻拍他的肩膀，让喝一点儿水，苏敛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水，苏夫人突然从梦里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眼睛空洞，满头大汗，抓着苏敛的衣袖道，“侯爷呢？我看见侯爷回来了。”

林月月赶紧去叫文义。

文义来时，苏夫人已经又睡了过去。

诊脉时，苏敛站在一旁，轻声问道，“母亲她，真的是病了？”

文义道，“是病了。”

“可她从前并未如此严重。”

文义开始给苏夫人施针，“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又上了年纪，最近天气变化得厉害，所以才这般厉害。”

苏敛将管家叫人来，“叫人准备一下，明日开始用地龙。”

“是。”

似乎是为了应苏敛的吩咐，当天下午，竟然下起了雪。

京城的郊区每年都会下几场雪，不过都是在隆冬时候，京城城区却已经多年不曾下雪了，上一次下雪还是在十五年前，边疆军队护送苏侯爷和苏公子回来时，大好的晴天突然下起了暴雪。

大雪连续下了五日，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化雪又用了半月，后来，再没有见过那样的大雪。

地龙点起来的第一天，苏夫人身体好转，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已经很坐起来，苏敛坐在床边陪她说话，她却望着窗外的大雪流泪不止。

“你父亲和你哥哥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大雪天被送回来的，死了四个月才被人运回来，尸体都坏掉了，我本想打开棺木瞧一眼的，却被人拦着不让，那时，你被皇上抱在怀里，哭着说要爹爹，转眼间，你就这么大了。”

那时苏敛不过五岁，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只知道父亲承诺要带他去看龙舟却失约了，他那时还发脾气，现在想想竟然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林月月端着白粥进门，苏敛接过来，吹了吹，一勺勺的味苏夫人吃下了。

吃了饭恢复了力气的苏夫人，偏头看了眼林月月，“太后对你收的这个通房很不满意，让你在涣然进门以前处理好。”

林月月身子一抖。

苏敛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苏夫人看着苏敛笑了，“你这孩子，小时候最会哄太后开心，怎么大了反而要跟她老人家过意不去？你是记恨她不让涣然去年嫁给你？”

苏敛摇头，“儿子没有那么小气，再说了，母亲不是不想让涣然进门吗？”

苏夫人叹气道，“是不想，那丫头身份摆在那里，你若是跟她成了亲，日后想要去哪里都得被太后左右，只要她老人家再世一天，她就不可能让涣然成了寡妇，到时候你想要去前线打仗的愿望不就落空了？”

苏敛将空了的碗给林月月，“母亲多虑了，真到了那时候，不管娶不娶涣然，儿子都是要去的。”

林月月出门时，听到苏夫人和苏敛两人的笑声，心里想，真该让那些说他们母子关系不好的人来瞧瞧，这母慈子孝的，哪里有半分不好的样子。

他们母子两人回忆往昔，林月月反而得了空闲，不必时时都候在苏敛身边，苏敛让她去绣院量尺寸，做两套冬衣。

天气降温得厉害，梅苑绣房的人来不及赶工，还得找绣院的人帮忙。

林月月到绣院时，正巧颖儿也在，两人便去了里间量尺寸。

颖儿拿了尺子在她身上比划，侧身量腰身时，耳语道，“杨公子已经收到了。”

林月月嗯了一声，比了比腰的大小，意思是“腰这里最好做得大些，我不喜欢太紧。”

没想到颖儿看懂了，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