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一脸神态自然，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诊断室。

可是当她身后的人深色的眸子落在她那有些急促的步伐的时候，眉梢染上了莹莹笑意。

大步一抬，跟了上去，眸子一瞥，落在身边的女人微微染上红晕的脸蛋上，笑道：

“你脸红什么？”

闻言，白一站定。

缓缓抬眸瞥了他一眼，沙哑的嗓音略带无语的语气，“你哪儿看出来我脸红了？”

萧臣川唇角一勾，弯下腰来，眼睛与她平视，吐气如兰，戏谑道：“没有吗？”

“没有！”尽管她掷地有声但是总有那么一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话落，她抬步离开。粗略一看并无异样，可是那脚下的步子却不由地放大了些。动作速度，不一会儿就已经离萧臣川有百米的距离。

深色的眸光跟随着那人的身影，眸中的冷漠渐渐消散化为无尽的温柔缱绻。

当两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然黯淡了下来，暗沉沉的，不见一丝暖光，似有风雨骤来的前兆。寒风刺骨，阴寒冷漠。

叮咚一声，十七楼的电梯门打开了，紧接着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生打开大门，头也不回迈步进去，正准备就此关上门的时候，却被来自外面的阻力给挡住了。

眸光落在那人抵着门板的手上，蹙了蹙眉，有些不悦道：“干什么？”

萧臣川回答：“吃药。”

白一微微愕了愕，这才回答道：“这个不用你操心。”

话落，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个脸色惨白得就像刷上了一层白漆一般的人脸上，“我要看着你吃。”

并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见她如此虚弱，他还是很担心。

闻言，白一默了默。

这才道：“萧臣川，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熟，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每一次的心软都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不负责任。

如是想着，便再一次用力地推了推门，想要把门给关上，可是并没有如愿。

眉头紧锁，盯着他的眸子冷然道：

“萧臣川，我谢谢你送我去医院。但是你不是我的谁，也没有资格管我！”

不难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漠疏离。

话落，原本就深沉的眸子再一次地深了深。

原来在她眼中他们没有那么熟，也谈不上谁是谁的谁？就算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也已经坦言了自己的心意？

看着那人渐渐黯淡下来的目光，卷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却不带半点暖意，唇角微勾，嗤笑道：

“萧臣川，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是很骄傲的吗？你不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吗？怎么现在堕落了？喜欢上我这种凡夫俗子了？”

顿了顿，见他还没有放弃的迹象，白一继续道：

“可是我告诉你，你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我认识的许多人之中的其一而已，并不值得被记得。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不过，真的，真的，别犯贱了好吗？”

最后一句话她盯着他的眼睛，冷漠得不带半点温暖，满是嘲讽讥笑。仿佛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什么时候警界的战神没落至此了？

话音一落那黑色的眸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出现了裂痕。深沉得就如泼了墨一般，黑色的眸底隐隐有波纹动荡，翻滚着。

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似乎能清楚地看见那手上暴起的青筋。

她那无所谓不屑一顾的模样还真是……

黑色的眸紧盯着她，如狼似虎。

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白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能跳出胸膛。

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俨然是一脸冷淡漠然不屑高傲的模样。

两人就这般站在原地，周遭的空气也似乎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开始凝固，满是森寒冷意。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秒又一秒，眨眼已过去了102秒了。别问白一是怎么知道了，因为此时的她正在心里默念。

实在是萧臣川的眼神太吓人了！她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缓解压力。

萧臣川紧盯着她，眸光一寸一寸滑落那人苍白紧绷的脸，还有她那琥珀色的眸子。看着里面装满的毫不松懈和不打算退让的眼神。

沉默了半响，那抵在门板上的手最终垂了下来。

几乎是在他手稍稍有迟疑的那一秒，再来不及再多看那人一眼，那门就嘭的一声阖上了。毫不犹豫！

萧臣川定定地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有那么一瞬显得有些寂寥。

幽深的眸光落在那没有丝毫动静的门板上，许久过后，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嘲讽中带着一抹忧伤。

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几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屋内的那人靠着力不支门板的身体有些体渐渐滑落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的汗珠滑过落在了那淡浅的琥珀色眼睛上。

萧臣川，对不起。无论你是萧沉还是萧臣川都对不起。

从许多年前开始，白一的字典里已然了爱情这个词语，她向来喜欢清清楚楚的，既然没有可能又何必自讨苦吃？

她太清楚自己了，她输不起！

上次她在老家对萧臣川说的话半真半假，至少她有病是真的，不过却不是那一方面。

而是，她曾患有很严重的情感交流障碍还患有抑郁症，就算到现在也没有痊愈。当然，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就连季予也不知道。

明明近在咫尺，屋子相隔不过一条过道的距离，却仿佛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永远交集不到一起。

靠着房门，白一回想起了孩童时期的记忆。

不知从何时起，萧沉开始疏远她，就连走的时候也没有跟她说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自那次地震过去已有半个多月了，一切已然回归于平静。

这日，上课铃声刚响，当孩子们陆续来到教室的时候。

不多时，徐老师也跟着进来了。

抱着一打试卷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目光沉沉着着，眸子紧盯着台下的那道身影充满了探究。

看着白一那叫一个渗人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咽了咽口水，端坐好，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徐老师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而且十之八九可能不是好事！

未待她多加思考，就从那活阎王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抖。

“白一，”

“到！！”心顿时一咯噔，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果不其然，就听闻她叫道：

“白一，你上来。”

迟疑了半秒咽了咽口水，最终硬着头皮还是上去了。毕竟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来到讲台上，乖巧地站在讲台的边缘，低垂着脑袋，一双眸子眨呀眨的，显得十分忐忑。

就听闻耳旁一犹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响起，“这次考得不错，刚刚及格！进步很大，继续努力！”

话落，白一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猛地瞪圆，什么？！！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数学老师，仿佛是在说这是真的吗？

徐老师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孩子莫不是傻了？

拿到试卷的白一呆呆地走到了座位上。

紧紧盯着那试卷上红彤彤的几个大字端膜了许久。郝然嘴角一裂，笑成了花。

台上的徐老师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公布其他人的成绩。

白一伸出小指头默默地戳了戳前面的人，兴奋道：“萧沉，萧沉，你听到了吗？我考了六十分耶！”

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好像那试卷上的是一百分一般。没有得到回应，白一也不再理会，在她眼中萧沉永远都一副高冷样，故而并不觉得奇怪。

前面的人的身子紧随着她的动作僵了僵，深色的眸子垂下回想起前几日他去她家正准备为她辅导的那日。

昏暗的天空已然下起了小雨，以往都是白一去萧沉家找他辅导功课的，从未失约，然而这一天她却没有来，故而才有了接下的这一幕。

越过窗户正准备进门的小男孩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鬼使神差的，他停下了步伐。

房间内一女人道：“一一，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小孩是谁家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他？”

闻之，白一歪着头想了想，这才想起上次因为在萧沉家玩太久，他送她回家正巧遇到刚刚回家的白一父母。远远地见了一面，并未了解。

白一回道：“哦，他是邵家奶奶的外孙。”

“邵家奶奶？”话落，白母蹙了蹙眉，疑问出声。

白一并未察觉母亲的异样，点了点头。

然而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白妈妈脸色郝然却变得有些很难看。

叮嘱道：“一一，以后都不要跟他玩了知道没有？”

闻言，白一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然而，白母却并未告诉她原因，而是斥责道：“叫你不要和他玩就不要和他玩了！”

话落，白一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哦。”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均被窗外的那人尽数听去。浓密的眉有些不甚明了地蹙了蹙，那深色的眸也染上了复杂的光。

顿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

时间一晃，便又到下课时间了。待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后，仅留白一和同桌小依两人在教室里打扫卫生。

小依突然问道：“一一，你见过萧沉的妈妈吗？”

白一摇了摇头。

小依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爸爸的事情吗？”

闻言，白一愣了几秒，而后回眸看着她狐疑道：“怎么了？”

“没、没有。”小依顿了顿，明显很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妈妈以前和萧沉的妈妈是好姐妹，她妈妈上次进城的时候说她见到了萧沉的妈妈，但是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也因此忆起了很多往事。

但要是萧沉他爸爸真的是……那……

见状，白一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再理会，现在的她一股脑都是她的那六十分，欧耶！她可是考了六十分的人耶！

打扫完卫生后，白一拎起书包拔腿就跑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家门口，手里紧捏着试卷正打算和爸爸妈妈分享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道争吵声打破了她的兴奋。

就像刚刚拿到水晶球的女孩还处在幸福洋溢的氛围，然而下一秒水晶球便猛然摔落在地，碎得不成样子。

“你是不是又出去赌了？这刚刚才回来几天，你又去赌？”

“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用？成天就知道赌……”

女人质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站在门口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手里还紧攥着那张写着大红色字的试卷，脸上的汗渍还未干，因奔跑而染上绯红的脸颊还带着余温，然而那一双熠熠生辉眸子已然黯淡。

耳畔是无尽的争吵，随着余阳渐下，蔚蓝的天空褪去光亮变得灰暗，那缩在家门口的一小小的身影渐渐地与黑暗融为一体。

暮色将她笼罩，无人能窥探她的内心。

虽然每一个家庭都有意见不合而争吵的时候，但在白一的印象里他们的争吵好像就没有停过。在白一的记忆里吵架这回事已成了家常便饭，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喜欢甚至厌恶。

她向来是个不记事的人，开心的不开心的过去了就过去了。

但是自从他们这一次回来后争吵的频率明显比以前更高了。母亲讲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此时的她也做不到如同以往一般无忧无虑了。

一直到多年后白一才知道父亲因为赌博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债。故而他们很少回家了，不是因为工作忙，而是因为在躲债。

次日清晨，白一一脸疲倦丧气地出现在教室里，周身萦绕着满是颓唐的气息，心情低落的她自然也没有察觉到教室里的异样。

然而这一切都来自与那个人。

他们的眸光聚集在那个置若罔闻仿佛毫无知觉的人身上，话题也围绕着他展开。

当窃窃私语传来的时候也伴随着他们异样的目光。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萧沉的爸爸是个毒贩耶！”

“真的吗？”

“嗯嗯，我听我爸爸说的。听说他爸爸因为走私毒品被抓进牢里后，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自杀了……”

“……”

一夜之间，关于萧沉家的传闻席卷了整个村落，然而这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一直到那个女人的到来，萧沉才明白这也是她的手段。

她竟恨他如此！！不过也对，若不是恨他入骨，又怎能那般对他呢？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两日。

这日放学后，白一一如往常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可是还未等她离开教室，楼下便传来了一声声嘈杂打骂的声音。

“打死他！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