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他当时对他说的话，口吻认真，一字一顿：

“我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她的生活，谁、也、不、行!”

那目光阴沉沉的，就想蒙上了一层黑幕，无尽的黑夜。

无论是作为下属还是徒弟，萧臣川从未这般对他说过话，但也因此让张局认识到了那个女孩对萧臣川的与众不同。

萧臣川动了动眸子，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张局见头也不回的萧臣川一脸无可奈何，这都什么事！！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话头儿今天亲自送一个女孩过来录口供耶！你们说他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同事甲道。

这时同事乙接话道：“我听刑侦科的同事说那个女孩就是上次我们在酒吧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哇，不会吧？”

“嗯，就是。据传他们关系可不一般！”同事丙若有其事地道。

“季骁，你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吗？你说说呗！”同事甲一脸八卦。

但是还没等季骁开口，一声冷淡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群人都没事呀？都闲在这里干嘛呢！”

回头一看，是程以。

一时间纷纷闭了嘴，噤若寒蝉。只不过视线汇集处流露出来了谁都懂得的眼神。

在警局里乃至整个北城的地界，程以喜欢萧臣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季骁，你跟我出来一下！”程以对季骁命令道。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单枪直入。

季骁眉头一动，回答道：“朋友呀。”

“那你这个朋友什么来历？”

季骁睐了程以一眼，冷漠道：“程警官，你问这些干什么？”

“问你你就说，哪那么多废话！”程以横眉倒竖，不悦道。

“对不起，既然这与案情无关，恕我不能回答。”话落，抬脚走离开了。

“你！”程以气极！目光触及那人大步流星离开的视线冷哼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呵！”

一如往常，萧臣川下班回家。

目光落在那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银色大门时愣了片刻，而后敲响了对面的门。

正在准备晚饭的白一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的工作，打开了门。

“萧警官？怎么又是你？”

脱口而出的话让空气静止了那么两三秒。

萧臣川拧了拧眉，道：“在警察局，你为什么要说谎？”

闻言，白一有那么一秒的呆滞，回过神来这才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记岔了。”

可是当他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候，白一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的眼神能要看破她的一切伪装。

挺直了背，端着一脸浩然正气！不能怂！不能怂！！

“老白，给我拿一下衣服，我忘记了。”

这时季予的声音从浴室传来。白一似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忙道：

“没什么事我就先忙了!”

话落嘭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一门之隔，那人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杵在原地片刻后，这才抬步转身回了家。

“刚才是谁呀？”接过衣服的季予问道。

“萧臣川。”白一回答道，明显有气无力。

从浴室出来后的季予一脸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老白，你老实说，你和萧警官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一睐了一眼好奇心爆棚的季予。

“没有呀，你想多了！”坚决不能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告诉她，白一心道。

“真的没有吗？”季予明显不信，一脸探究。

“没有。话说，你还真打算在我这里住呀？”适时转移话题道。

“怎么不欢迎我？还是怕我打扰你和萧警官之间呵呵……”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季予淫笑出声。对此，白一无语。

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估计这几天这家伙都会在她这里赖上了。也是，以她那大惊小怪的性格不把她家拆了已经算不错的了！不，她把门给拆了！！

蓦然想起了什么般，道：“你以后别乱牵红线了，萧警官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你说真的？”

“嗯。”

清晨，温煦的阳光拨开了重重云雾降临人间。

持着手机那人的手一愣，目光触及的来自手机内的多条未读短信，眸光更是一滞。手机显示短信时间大概都是昨天晚上至今日凌晨发给她的。然而白一并没有联想到卫辞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没有多想。

倏而想起她昨天早早就睡下了，还把手机调了静音，故而没有看到。

点开信息，一一阅览：

“你怎么样？听说你昨天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没受伤吧？”

“收到信息回我一下好吗？”

“是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

即使是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担忧，眸子颤了颤，莫名的有些感动。

点开文字输入栏，道：“不好意思，我昨天没看手机。我没事，你放心吧。”

刚表示信息已发送完毕，正打算放下手机的时候，叮咚一声，屏幕亮了：“你没事就好！”

眸光一滞，怎么会这么快？难道他在等她的短信？转瞬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可能只是巧合吧？白一心想道。

手机那头的人手掌微微攥紧手机，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终于露出来如释重负的笑容。

眸光一动，紧接着道：“周天，我妈妈生日，要我过去接你吗？”

白一看，眼里瞬间冒出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好似阳光照射在清澈明亮的溪水上折射出来的光芒。

下一秒就回道：“好！”

卫辞见状，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无人能看得懂的微笑。

北城市郊区。山野绿林，不时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声，那林间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的姿态仿佛像是春天里的麦田绿油油的，也似那海上的波浪被海水拍打、追赶着上岸从而形成一条条迤逦的风景线。

一栋日式宅子里，一妇人端坐在茶几边。

一身白色轻纱，倒是多了些缥缈的迷离感。她面容姣好，保养得还不错，只是眼角的细纹深刻，泄露了她的年龄。

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滚烫的茶水上冒出几缕烟雾缭绕，耳边是林间微风发出的轻响，她目光却是落在远处，仿佛蒙上了一层烟雾，久久都未收回……

“妈，饭做好了，过来吃饭吧。”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他语气尊敬。

那妇人终是收回眼神，起身进了屋子。

……

“喂，姐，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白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开了接听键。

“死丫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前两天看社会新闻，看到了一个变态猥琐男趁半夜人都在睡觉的时候闯进来一个独居女性的家里然后进行猥亵……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点哈。”

白一心下一咯噔。额……不会这么巧吧？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怀了宝宝就好好养着，要是受什么委屈了记得告诉我哈！他们姜家人要是敢对你不好，以后我养你！”白一大言不惭道。

“哈哈……”白声笑出了声，继而又道：“你这个小丫头，放心吧，你姐夫对我好着呢。”

“那就好！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白一抬眸看了看电梯快要到了，忙着挂电话。

“等等……”白声突然叫住。

“怎么了？姐？”白一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支支吾吾的，有些犹豫不决。

过了半响，白声终是道：“他病了。”

白一一怔，自然知道她口中指的是谁，应了一句哦，便没有了下文了。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

白声继续道：“你有空的话还是回家看看吧，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

“姐，我还有事先不说了，下次聊！”白一急冲冲就给挂了电话。目光落在已经黯淡的手机屏幕上，一颗心也倏然变得低沉。

她不喜欢提起那个人，一点都不喜欢……

出了电梯门的白一眉眼低垂，驻足在1770的门口，却迟迟未打开那间门。片刻过后，她抬步，往一旁的楼道间走去。

寻了一处地方，便直接坐在了楼道间的台阶上，目光黯淡无神。

——

昏暗闭塞的小屋子里，不时传来各种敲打声、咒骂声，还有突然间因激动而爆发出来的喜悦声，带着疯狂的执迷的病态。狭小的窗口站着一七八岁的女孩，目光怯生生的，又有些犹豫不决。

透过那窗口的缝隙，视线落在了其一一人身上。那人赤裸着上身，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那满眼通红的红血丝充斥着他的眸子，他的手不停地使劲地拍打在游戏机上，带着执迷和疯狂。

窗外的女孩眸子倏地一红，眼眶里蓄满了泪，弱弱地叫了一句：“爸……”

那人并未听见，只是沉迷于眼前的事物。白一知道，那是一种运用捕鱼形态的游戏机，也是一种赌博的机器。

脑子里又倏然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你们赶紧去叫你们爸回来，他要是再这样赌下去家产都要败光了。我要和他离婚……”

情景切换。天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就好像一场由来已久的暴风雨就要来临前。

嘭嘭嘭……突然耳边响起了猛烈的重物撞击的声音。一声声一下下猛烈地锤落在屋内的人心上。她蜷缩着身体，目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始作俑者。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那些人扯着嗓门凶神恶煞的声音传来：“还钱！还钱！！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

黑夜中不断闪现的闪电滑落，照耀出那一张黑暗中惊慌失措的眸子。她往黑暗处缩了缩，不敢动弹。

记忆的碎片不断涌现，脑海只觉得胀痛，但是那些记忆就如幽魂一般挥之不去……

她听到那个人用温和的声音对她说：“娃儿，你尝尝这个水果，好吃不嘞！你要是好好读书老爸呀以后还给你买更多！”

“怎么啦？又和你妈吵架了？不气不气哈，她毕竟也是你妈，你也得让一让她呀！”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去赌了吗？你又食言……”

“赌博这东西不是说能改就改的，我已经在努力了，你就稍微体会一下老爸不行吗？”

“我知道。可是你怎么能挪用工厂的钱去赌博呢……”

凌乱的记忆不断涌现，渐渐地失了控制，没有头绪……

眼角隐隐有余泪滑落，渐渐地湿了台阶。她记得，她都记得。要不怎么说，越是长大的人越会想起以前的事呢。

她其实不想记得的……

白一抬起眸来，有挣扎有心痛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抬手擦拭去眼角的泪，深吸了一口气，机械般地弯了弯唇，呼出一口浊气。整理好情绪后这才走出了楼道间。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视线触及到那个向她走来的身影，不自觉地压低了脑袋。正想从他身边错身走过的时候，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声音低沉，语气凌厉，带着危险的气息。

白一抬眸一看，是萧臣川。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开口道：“不关你的事。”哭过的声音带着些许暗哑。

他眉头紧拧，目光落在那紧紧关闭起来的门上，眸色变得深沉，其中晦暗不明不得以分辨。

是夜，黑色席卷着大地，灰暗无光。只余那城市的灯火寂寥，却还是无法抵抗的自然的黑暗。

躺在床上的男人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有些烦躁。眸底不断闪现出走道里她红着眸子的那一幕。

红通通的眼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明显是哭过的迹象。

当她目光触及到迎面走来的人时，呼吸一滞，垂着头，披散的墨发遮去了她的脸。原想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可他偏偏拆穿了她。毫不留情！

眉头一蹙，翻身下床。

不多时，白一家的门被敲响了。一声一声，没有节奏，但是很频繁！！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季予心猛然一提，不会是变态吧？

蹑手蹑脚走至门前，透过猫眼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萧警官呀！不过他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思虑片刻便打开了门。

“萧警官？这么晚了有事吗？”季予问道。

“我有事找白一，你帮我叫她一下。”他声音冷淡，隐隐还带着某一些危险的气息。

不过，季予可是不怕他，回答道：

“哦，老白呀？她有点不舒服，已经睡了。你找她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