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寒就那么抱着枫晚瘫坐在那，久久不愿动作。所有人就那么陪着，也不敢离开半步，生怕稍微不注意，这位圣尊便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信凉泪眼朦胧，双眼通红，眼神片刻没有从枫晚的尸身上离开，要怎么让他相信啊，相信那个待他亲昵，如师如母的姑娘，就那么去了。

初寒脸贴着枫晚的发，嗅着她发丝间残留的她的气息，他的晚晚，怎么能就这么丢下他离开了呢。

清辉赶到的时候，脚步踉跄，几乎站不稳，他闭关天宗青檀洞中，避世多年，不问世事。却在听到隐约的一声凤鸣之时，慌了神，放心不下，出关之时，就见着南允站在洞外，像是料到了他会出关一般。他刚想对他笑笑，说几句寒暄的玩笑话。就听见了自己使自己心脏坠地的一句话。

“神尊，我家少主，归天了。”

清辉拿着拂尘的手颤抖的不行，直接拿不住，掉到了地上。以往最爱干净，最不喜欢自己的拂尘上沾上些脏东西了，此时却根本没有再捡起来的想法。

他知道，南允这么说，绝不会是假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小徒弟就这么没了。

“开什么玩笑，那丫头命硬的很，谁能取了她的命。”

说着说着，清辉自己都笑了，这话明显是在自己骗自己，可是他还是说出了口，万一呢，万一，南允只是看他多年不问世事，特意跟他开了这么个玩笑呢。

“是少主自己取得。”说这话的时候，南允低沉着头，生怕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却也红了眼眶。

再看眼前，以往那个目光坚定的初寒，似乎成了清辉遥远记忆中极其模糊的存在，眼前这个心如死灰，周遭寒气逼人，眼里没有一丝光亮的家伙，也早已不是自己了。

“寒儿。”清辉轻唤了一声。

初寒听到后，微微抬起了头，闪过了一丝光亮，快的几乎没人察觉。

“师父。”声音嘶哑至极，发白的嘴唇内侧隐隐泛着血色，清辉一看便知，初寒这是急火攻心，也不知他自己咽下去了多少血。

上天啊，为什么一个徒弟好不容易归来了，另一个却这么永远的去了，难不成，就那么不愿意见他们圆满吗？清辉心底抽痛的厉害，当年初寒失踪生死不明，他望着晚晚那丫头也心痛，可此时却更多的是绝望，是悲哀，是对上天不公的愤懑。

“师父，凤凰不是会涅槃重生的吗，晚晚会没事的，对吧。”

初寒像是在绝望中找寻最后的一丝可能性，可是心脉受损，仙识离体，拿自己的生命献祭了窃魂阵，哪还有涅槃的机会。

清辉不忍心开口，这话说出口，就是断了初寒的希望，这让他怎么出口。

南允上前来，将清辉稍微往后拽了拽，站立到了初寒的面前，躬身行礼，礼数周全。直视着初寒的眼睛，缓缓的开口。

“圣尊，少主已归天，凤凰涅槃，须得仙识完整，心脉无损，少主如此这般，已经没有涅槃重生的任何希望了。”

初寒眼眶一下子红了，血气萦绕，青鸾理智尚存，察觉到初寒眼睛中流露的杀气，挡到了南叔的面前，生怕初寒一个不顺心，出手劈了他。

初寒双手紧握，只是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南允，仿若如此，南允就能将刚才说出口的话收回去一般。

南允面色如常，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青鸾拉开，重新与初寒对视着，即使初寒此时戾气缠身，南允也没有想要后退的想法。

清辉不愿见这情况，想要上前拉回南允，却被他一个眼神劝退。

清辉也是糊涂了，若问在座诸位谁跟枫晚感情最深厚，谁也不能跨过南允，居在他前面。如今他竟能这么冷静，清辉也是没想到，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因为枫晚高烧不退，自己在雨夜里淋着雨在屋外守着，偷摸抹眼泪的南允。

“圣尊，小圣主，是南山族人，还请允许在下将圣主带回南山，好生安葬。”

这话如此残忍，南允是怎么做到的，能这么面部改色的说出口呢，这不是拿着刀子往初寒身上捅吗。可是初寒眼中的猩红却一下子消散了，仿若成了一个受惊的小孩子一般，只是紧紧抱着枫晚，不停的摇着头。

他的晚晚才没有死，不需要安葬，她就是睡了，会醒过来的。

见他这般神识不清的样子，清辉给后方同样伤着神，却尚存理智的风吟递了个眼神，风吟点头，悄悄靠近，一掌敲晕了此时毫无防备的初寒。

南允长舒口气，这才回身，看到了霆儒。

“主子。”远远的行了一礼，也没有再上前，霆儒略微点头，这么些年不见，南允也变得不一样了。

南允上前抱起枫晚，动作轻柔，生怕碰着她。这些年他以为已经将小圣主养的极好了，怎么还这么轻呢，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一般。

南山一族，就这么贴身护着，带着枫晚回了南山，走之前，青鸾回望了一下还躺在地上的初寒，无奈叹了口气，过去将他带上了。

走着走着，眼泪就这么模糊了双眼，不停的从脸颊上滚落，落在了小圣主惨白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他的小主子，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今年南山的红枫，便就这么去了。

南允答应了少主不哭的，可是，怀中这个轻若无物的丫头，自己带大的小姑娘，就那么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如何能做到不悲伤，他能坚持到此刻，已经很不容易了。

少主啊，原谅南叔吧，答应你的事从未食言过，这一次，南叔真的控制不住。一只膝盖就那么落到了地上，身后又要上来扶的，却见南允自己直直的站起来，没让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落到地上。从静默落泪，到崩溃痛哭，南允都紧紧的环着小丫头的身体，不肯松开。

后方浩浩荡荡跟着的一群人，哪个不是悲痛至极，听到南允的哭泣声，一个个的更是止不住，他们那么好的圣主啊，凭什么到头来，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甚至没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再多说上几句话。

临近南山，隔着老远，就见着路两侧跪满了南山族人，手中各捧着一盏长明灯，照亮了南山的每个角落。

他们的圣主怕黑，回家的路，一定得是亮着的。

只是他们不明白，他们的圣主，到底做错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