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牢，玉簪与那苏幕柘被关押在此，未关在一起，还好可以说上几句话。玉簪生性清冷孤傲，此刻在这牢中也不见丝毫的落魄，倒是苏幕柘情绪低落，整个人失了魂一般，有时候只有迫不得已静下来之后才可能有机会回望一下过去。他就是如此，猛然间发现自己这半生活的像个笑话。

年幼时，因着自己并非父母因爱而生，虽不曾受到旁人白眼，但是总觉得孤独。与父亲的关系更是没法形容。想反抗，想退婚，于是去了浮山，邂逅了凡间的慕姑娘。有机会来这仙界走一遭，却不知那位姑娘身份如此特殊。借着南山圣主的威风，在天宫还算自在，到头来直到这种时候他才清楚什么叫自不量力，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若是没有真是会犯下不小的错误。

自己非但搭进了自己，还连累了关在自己一旁的玉簪。

“对不起啊。”他从来没这么落魄过，虽谈不上什么傲慢，但好歹也是从不低头。因着自小无法无天，不知收敛，却忘了这里不是凡界，没有人护着，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

玉簪听到了他的话，垂眉低笑，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无法无天敢闯百花台家伙。

“你不需要道歉。”

“我一凡人本就是入轮回的，无非早晚而已，你不一样，没了你，盛夏的花一定开的不好。或许我该跟那些赏花的人道歉。”话虽这么说，玉簪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没来由的觉得他很悲伤。

“我不知道我能为你求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去求谁。”

“若是南山圣主的话，能不能保得住你呢。”

“可是如今我又去哪能见到她呢。”

“凡界那点情谊，不知道能不能够。”

“呵，我还忘了，其实那位圣尊不恨我都算好的。我爹当时可是直接想烧死她呢。”

“我还真是没脸没皮，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到头来才发现，她不怪我已是善极。”

……

苏幕柘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玉簪回不回答，起码知道她是在听着的，这就够了。不过自己这算是欠了枫晚的吗？

“小圣主从来不是会将恩怨牵扯到别人身上的神仙，在我看来，算得上是深明大义的神仙。”这话不假，玉簪打心底这么认为。此时也只有这点能稍微安慰一下隔壁的苏幕柘了。旁的，她也没法反驳。

“你好像很喜欢她。”苏幕柘言道，他很早就发现了，第一次见她，原本对他爱搭不理，听到他是枫晚的客人之后，言语间都缓和了许多。他还没自恋到认为这是因为他，肯定是因为那位圣主。

其实不能只说她，苏幕柘从来都不是个能闲的住的，凤栖阁的书卷不需要每日都整理，他闲来无事又胆大，总会四处转转。

应该说整个天宫的将士，除了那些柔弱不已的仙子，只要是稍微懂些武力的神仙，地位略高些的神仙，对那南山圣主的敬畏溢于言表。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那是玉簪心里神仙最该有的样子了。仙界男神仙都想活成青丘狐帝那般恣意潇洒，女神仙都希望活成天后晓雾专宠独身。但是只要是个神仙都会羡慕那个南山的圣主，有人疼有人爱，还是个能力出众的神仙，生的又漂亮，性格也随和。

尤其受仙界将士们的敬畏，临界一役，南山圣主一人，挡了三千鬼兵，硬生生的撑到了援军赶来这件事有多么震惊仙界，根本不用细说。若非如此，恐怕仙界与魔界早已生灵涂炭，这些将士们素来尊敬强者，尤其敬佩这种身先士卒的强者。

至于初寒圣尊，这事不提也罢。总归是个日月般的神仙，总会有些激进爱慕的小仙迁怒于枫晚圣尊，不过他们师兄妹之间的事，就算再惋惜，也轮不到旁人过问。

倒是司掌洛河的水神曾经因为初寒圣尊的失踪跑去南山大闹了一番，陈年往事，实在久远，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从那之后洛神再没有踏足南山一步，只道是痴情于初寒圣尊，才如此过激。这件事是怎么善终的，玉簪自然不知情。想来天帝无疑站在他师姐那边，总不会让圣尊吃亏。

仔细想想，那时候枫晚圣尊似乎也昏迷了许久，就是不知那洛神最后是怀着怎样的想法离开的南山。

“她可有能力救你？”苏幕柘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玉簪能继续呆在仙界，不受他的连累。

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她静默了一会，清冷的声音传过去，敲碎了苏幕柘最后的一点希望。

“不会。”

触犯天规，没有人能幸免，天帝宽恕到花朝节过后，已是恩赐。

玉簪太过清冷，声音如此，更令苏幕柘绝望。瘫坐到地上，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呀！

只是没人注意到玉簪的嘴角，确实微微上扬，若是能一同赴黄泉往生，倒也不算是什么憾事，起码于她而言是这样。

苏幕柘想哭，但自小的教导，男子汉不流泪，硬生生的让他憋回了眼泪。他是罪人，更没资格落泪。

“无须自责，我心甘情愿。”玉簪素来不会安慰人，只能这样告诉他，却不知这话更是刺激了苏幕柘。

心甘情愿吗？他不觉得这是实话。

遥望着牢外的月亮，今日的月亮可圆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团圆的时候了，又有多少人如愿以偿了呢。

枫晚写下最后一字，仔细叠好，收进了小匣子中。南允一直在一旁掌灯，眉目中流露些许的哀伤。

“少主，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换来的是枫晚灿烂依旧的笑容，非此不可。

这是枫晚的神情告诉他的答案。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她一个神仙，活了那么久了，什么没经历过，就是单纯的舍不得。

南山秋景那么美，若是看不到了，得多可惜啊。

熟悉的句式，只是之前从少主那听来的不是这样说的，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记不得了，无非是在缅怀着初寒圣尊罢了。

紫微星那么亮，若是就这么灭了，得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