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晚笑了，笑开了，阿青能听得见的那种欢悦。

“死狐狸告诉你的？”也不会有他人了，那只狐狸做事总是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瞻前也从不顾后的，估计也就是跟阿青说了些好的，不然这会阿青也不会来问她了。

“千尘圣尊有告诉过一些。”如实回答，他也不害怕千尘会迁怒于他供他出来。他理解的是，千尘既然已经那般说了，就一定是希望自己做些什么，不然有些事实在没必要跟他这一个修为尚浅的凡夫俗子讲。

“那只狐狸，心还真大。”枫晚这么说，自然是有自己的认知。死狐狸直接跟他说无非是想再刺激他一回，望着那些个仙识能有些眼力见，被他召回来。仙识回到身上，需要神仙自己本身强大的念力。也就是说，阿青必须有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是初寒，仙识才有可能被召回来。可是千尘却忘了，她二哥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怨天尤人的性子，自己的命就是自己的，从不会艳羡他人的。这个方法从根本上就行不通。

“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啊？”既然已经知道，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他想知道，那便告诉他就是，以后若是真能回来，他心里也能有另一种感觉。那是枫晚的感觉，枫晚的眼里，她那举世无双的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你。”阿青倒也直来直去，直白的说出来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和我？”枫晚笑意更甚，“你应当从旁人那里听过来几句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想亲耳听你说。”阿青认真道。他想明明白白的从当事人口中知道些什么。

“想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枫晚吃笑，她印象中，甚少见这张脸上会挂着如此认真的神色。她的二哥见她都是眉眼带笑，眼含温柔的。即使在窃魂阵中，她最后见到的也是那般神色。

“终归是不一样的。”阿青执着于此。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二哥更好的存在了。”枫晚望向远方，眼睛里布满了阿青没见过的神情，没来由的，阿青觉得那日落雪，她着一红斗篷，只身坐在枫树下，他只能远远望着的那个时候，也是这般神情。

她二哥是个怎样的存在啊？枫晚找不出词语来概括，仿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放在初寒的身上都是不过分的。若是非要让她找一个最好的词来，枫晚觉得那应该是温柔吧。她还没有见过比初寒更温柔的家伙。和和气气的相处，却又不会失了应有的气度，那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温柔啊。

风吟一直严肃认真，千尘有时会气急败坏，星荃也会偶尔崩溃，枫晚就更不用说，以上的情况她都有，只有初寒，不论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都有那么一股子的云淡风轻。眉眼弯弯，低头浅笑，这种气质枫晚敢说在仙界是独一份的。

她打翻了砚台弄脏了初寒刚写好的字，初寒也不过一笑而过。弄碎了他费好大力气给她从北极寒地带回来的琉璃花，初寒说若是喜欢再去给你摘一朵便是。窃魂阵中，他已然被伤，苦痛感枫晚不过受了他的一半便已经疼的掉泪，他还跟她说，晚晚穿红色最是好看。

这样的一个家伙，穷尽一切把他能给的温柔全给了枫晚，让她怎么能忘怀。

“所以他去了哪里？”阿青沉闷，低头问道，他已经没什么勇气再去看那双眼睛，那双充斥着对另一个人的思念的眼睛。他突然就觉得不该离开浮山，当初若是直接跟她走了，如今是不是会笑着唤他夫君，那个曾经满眼是他的女孩原来心里一直有别人。

“嗯？”枫晚似乎没听清，阿青的声音很是压抑，没听清倒也正常。

“千尘圣尊说他闭关，但我不信。”很明显的一点，他可从来不是什么眼拙的家伙。

“失踪了。”枫晚轻轻笑了笑，确实没找到呢。

阿青很惊讶，惊讶枫晚这么直接的告诉了他，千尘圣尊既然那般说了，就一定是说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本也没打算能从枫晚的嘴里得知些什么，但是枫晚却直接这么告诉了他。

“怎么了？”枫晚轻笑，阿青此时脸上的讶异一览无余，倒是可爱。还真就跟千尘说的那样啊，沾了些烟火气，更可爱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阿青尴尬笑笑，“只是惊讶而已。”

“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确实，仙界种种，以他的能力，能猜得到是早晚的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那家伙是丢了仙识，却不是丢了脑子。

“那，我和那位圣尊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耳边出了风刮过的声音与那追念随风而动的响声之外，再听不见任何的动静。

很久之前，阿青就猜想过，自己与那初寒圣尊必然是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若非如此，仙界众人不会见到他时的眼神都有些一样，旁人倒还好说，就连这几位地位尊崇的圣尊天帝见了他，神色都有异。若不是有什么缘由，他可不认为自己比那苏幕柘更招眼。

有一种感觉很清楚，旁的不说，眼前的姑娘，下凡就是冲着自己去的。仙界见她的第一面，虽是夜晚，但是凤栖阁素来灯火通明，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时候，她别在发式上的那只簪子，很是眼熟。

既然是冲着自己而来，为何初次见面，不愿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

“凡界，圣尊明显是为我而来。”

枫晚嗤笑，“就不能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圣尊说笑，肉体凡胎怎能入仙上的眼。”而且一见钟情这种东西，放在旁人身上他或许会相信，但是偏偏是眼前的姑娘，一个自小饱受恶意成长的女孩，他不会认为这样一位，会对初次见面的家伙没有防备，又怎么会和一见钟情而挂钩呢。

“你想知道为什么？”看向阿青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的阿青有些恍惚，一瞬间好像她还是凡界的慕青。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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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缘由吗？”阿青冷嘲道。

“嗯，这就是缘由。”

“所以我们这些凡人就是你们这些神仙可以随便玩弄的，是吗？”不怒自威，枫晚感受到了他周遭的怨，却依旧是那副不痛不痒的神情。

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阿青看见她这副神色，一瞬间浑身无力。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她跟在凡界时完全是两幅面孔。

苏家那场火，他愧疚的不得了，觉得自己伤她至深，可是到头来他这个人都不过是个笑话。他到底在渴求些什么，她之前说过的啊，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阿青，自欺欺人多次，没结果就是没结果。

“阿青知晓了，谢过圣尊。”扭身就走，再没有一丝的留恋，决绝的背影是枫晚从来没见过的，她二哥从来不会弃她离开，她甚少见到二哥的背影，果然是她的二哥啊，背影都很好看。

阿青离开院子之后，枫晚才终于是卸下了一身的冷漠。她几乎就要绷不住了，松开紧咬着的那一点嘴唇，果然出血了。自嘲的笑笑，面对那副那么愤怒的面孔，自己竟然只能靠这种方法来忍着不让自己出声。她害怕，害怕一出声一切功亏一篑，她已经再也赌不起了。

血腥味就那样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枫晚咽了下去，又在涌出来，有些止不住的势头，什么时候她对自己也能这么心狠了。

拿起被阿青丢到地上的那副画，打开，依旧是一副熟悉的面容。这副面容跟阿青几乎一模一样，若非说哪里不同的话，大抵就是阿青比画中人少了几分气质。

“二哥啊，你知道吗，算无遗策的从来就不是你，是我。”

什么事都会有了结的那一天，枫晚的那一天不远了。

笑了笑，怎么还有眼泪掉下来了呢。北极寒地自己到底是没有去过啊，琉璃花到底有多难采啊，为什么从那之后再没听说过有人摘得了呢。

寒冬已然要过去，秃了树也终会发芽，以前那么盼着你，但如今我却并不希望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