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半点儿没有偷窥别人被抓现行的自觉，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于又灵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只笑不说话。

唐琬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方才怎么没瞧见你？”说的是女席。

于又灵道:“你自然没瞧见我了，全在看别人呢。”

一语双关。

唐琬一下子心虚了。

于又灵原也只是逗弄逗弄她，并不如何吃味生气:“我娘没有来，我是与陆家婶娘一起的。”

“陆家婶娘？”

“宰相儿媳。”

唐琬明白了。新相恰好是陆元贞族弟，也不是血脉很远的亲戚，于又灵叫陆家少夫人一声婶娘不算错。

“你怎么会跟着他们一道来呢。”

“我若不机缘巧合跟着他们来，哪能看见雪景？”一副揶揄的样子。

唐琬:……

真是个醋坛子。

于又灵心道:醋了也要适可而止，惹恼了就不好了。

于是他收起嘻哈，正色道:“原本不来的，只是想着过些日子得回去松山一趟，就来见你了。”

李嬷嬷托人传信来，义院里的孩子们许久不见于又灵和彩莲两个，想得紧。彩莲已经有了官职，轻易走不脱，只得于又灵走这一趟。

一来一回的恐怕有好多天见不到了。

两人相携着回到宴会场地。

远处王侍棋立即就注意到门口一前一后一同进来的人，心里酸涩，面上的笑也跟着僵了些。

偏偏还要打起精神来与旁边的人说话。

张氏看在眼里，只得暗叹。

王侍棋一找着机会就去宛玉别居见于又灵。若说张氏一开始不清楚宛玉别居的主人是哪个，后来也知道了。

眼看着王侍棋三天两头往那边跑，要是再闹不清楚小姑子心里头想的什么，也就白与她相处了十来年了。

张氏原是猜想王侍棋是明知对方定了亲还不肯作罢，是动了给于又灵做妾的心思。

王家的嫡女怎么能给人做妾。

张氏当机立断，投入比往日更多倍的力气给王侍棋找夫家。花了一两个月的工夫，总算有那么几家还算合适的。

元月里，趁着大家都有空闲，张氏邀了比较满意的几家来府里相看，还特意叮嘱王侍棋必要空出日子来在家待着陪客。

王侍棋素来听嫂子的话，当即乖顺应下了。可到了“聚会”那几日，才渐渐看出不对来。

那来相看的几个夫人一边与张氏说话，还总要时不时拉了她的手对她上看下看的。

就像菜市场挑萝卜似的。

王侍棋便留了心思，等一日客人回去，忙去将张氏院子里一个叫春喜的丫头喊了来，问她:嫂子与那人都说了什么？

春喜是张氏房里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与王侍棋一向亲厚，不分主仆，王侍棋一问，春喜当下也便老老实实全说了。

竟是来相看亲事的。

王侍棋当下激动，也不管春喜劝阻，直接冲到张氏跟前去质问张氏了。

张氏被当面一番质问，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也不动怒，只好声好气拉了王侍棋到身边紧挨着她坐下，殷殷细语——阿灵有了亲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咱们王家的姑娘，再不济，也没有与人做妾的。”

张氏如是道。

“定亲的是哪家姑娘？”王侍棋心里有答案，却还是要问一问。

“我已问过了，说的是忠勇伯府的姑娘。”

果然。

“今儿这个林家公子，前程好着呢，虽说家底薄些。你若不喜欢，咱们再换一家…”

姑嫂将事情摊开了说，直说到日头偏西，王侍棋神情呆滞地回了自己院子。

到晚间她哥哥回府问起妹妹，张氏只遮掩道:“阿棋贪嘴吃多了点心，积食了，晚膳便不吃了。”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王侍棋想了好些天，倒是认命了似的。也不如往常一般满嘴提起于又灵了。

张氏高兴了，亲自动手为王侍棋做了好些她爱吃的。

王侍棋已经十六岁了，婚事宜早不宜迟。

因而在与一家看过以后，双方都有了意向，一来二去，很快两家亲事便算是定了。

说的是五城兵马司西城司的赵竟副指挥使的公子。

张氏也私下苏相看了一番，见那赵公子功名在身又谈吐不俗，思虑一二便同意了。

两边都急着速战速决，因此这两日已经在交换庚帖了。

与王侍棋说着话的正是赵竟的女儿赵士香。

赵士香早从母亲嘴里知道自己哥哥的亲事有着落了。

于是想方设法要与王侍棋坐到了一处——她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天真浪漫不知事的时候，知道这是未来嫂子，便缠上了。

“那不是赵士勇的妹妹？”唐琬瞄了瞄正挥动着手里的绢帕，身子扭来扭去的小娘子。

于又灵道:“是她。”

看王侍棋与她凑在一处，正觉得奇怪，不过两人倒都未多想。各自分开，回了自己座位上。

外边都在传，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赵竟受帝君赏识，接了密旨，外出公干去了。

说的人言之凿凿，听的人也不疑有他。

也不怪众人轻信。

赵竟虽只是嘉义伯府一旁支，其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早年虽郁不得志，近年来凭空而起，在赵氏一族中有了后来居上之势。

他办了好几桩漂亮的差事，又讨得上官喜欢，一路升上了兵马司副指挥的位子，将好些人都比了下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

唐琬却清楚，最早传出这话的其实就是熙和帝的人。实际上，赵竟确实是“公干”，不过是在牢里公干呢。

马儿跑得太快，不听话了，就得让它撞一撞南墙。

想着，唐琬看了眼赵士香，又将目光停在王侍棋身上。

若是唐琬能听见那边赵士香说的话，大概会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这一家子的人也许天性就是喜欢缅怀先祖。

“姐姐你听我说，年初到宗祠祭拜的时候，老祖奶奶显灵了！”

“听说那个金身还是太宗爷时候赐下的呢。”

“……”

赵士香在那儿滔滔不绝，也不在意王侍棋有没有回应她。坐她一边的王侍棋头痛地紧了紧两脚膝盖。

王侍棋下意识地往于又灵那边投去一束求救的目光，于又灵却没在瞧她——于又灵正在看着唐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