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将怀里的柔软小孩往上提了提，让他顺利将小胖手勾到她脖子上。

“世子又大了些了，”唐琬低下头往周昕软嫩的脸颊上嘬了一口，嘻嘻道:“我们阿昕马上又大一岁咯。”

说完还站了起来把周昕举过头顶。

周昕听不懂唐琬说的什么，但被人举得高高，心里喜欢，在那儿“咯咯”的笑，手舞足蹈的。

逗弄了一会孩子，唐琬陪着母子俩简单用些吃食，权当是陪着吃了一顿“年夜饭”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雷燕锦命人取来两罐蜜果子，拿了布打了个十字结递给唐琬，道:“我闲来无事便做了些小玩意儿。红花纹的，麻烦你得空替我送去给哥哥了，青花边的那罐，若不嫌弃，还请伯爷、伯夫人检验检验我的手艺了。”

唐琬笑着称好，也不客气，提着包袱就往外走了。

沿路的王府护卫不时有动了动眼皮看了看那包袱的，但倒是并无人上前盘查。

唐琬装作不知——这事儿已经与帝君报备过，无大碍的。

唐琬出了府门解了拴马绳，一个燕子飞，跳上了马，挥动马鞭，马儿吃了痛，立时飞跑起来。

唐琬早先出来时，还是天色敞亮，回到自家府上，天都暗下来了。正赶上府里饭点。急忙忙收拾了一通衣裳，直直往正房去了。

阖家团圆的日子，唐家统共又只有那么几口人，大概只有唐琬会觉得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出去一趟又回来的了。

少不得被苏瑶说教了一通，唐琬这才叫冬桃拿来雷燕锦做的蜜果子，分享给父母兄嫂。

说起来，雷燕锦和苏瑶还是同乡。雷燕锦做的正是纯正的庐陵风味，而这个味道，唐家人都不陌生。

只是庐陵特产的蜜果子，做起来极是麻烦，因而苏瑶并不常做。

因苏元瑾有了身孕，过凉过热的东西是一概不许沾的，又贪吃酸辣，这蜜果子来得正是时候，甜中带酸，苏元瑾一连吃了好几颗。

大年的团圆饭便在一片温馨和乐中过去了。唐琬心想，待到来年这个时候，这桌面上怕是要添一副碗筷了。

大年初三，唐琬亲自去梁燕青府上拜访他，顺手将雷燕锦做的蜜果子交到他手上。

谁知梁燕青一听是雷燕锦做的，当即也不管还有客人在，当场就打开罐口来徒手捻了一颗往嘴里送，唐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嚼得满脸通红的。

这一罐“蜜”果子居然是辣的！

确切说，是又甜又酸又辣。

唐琬站边上都嗅得着开盖时那一股呛人的辛味了。

怪不得还特地分了红蓝罐。

梁燕青缓过辣劲来，这才假咳了一下道:“许多年没吃到阿锦做的特制‘蜜’果子了，实在忍不住，倒是让你见笑了。”

语气间随意轻松得很。

近一年的往来，他和唐琬也算相熟了。唐琬也是熟悉他以后才发觉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生人勿近，尤其在熟悉之人面前甚至是很亲和随意的。

其实一罐吃食，原本也不用唐琬亲自走一趟。不外乎只是因为开了春，梁燕青要外放了。

大周各州郡的官吏任免权全掌握在朝廷手中。

开春以后梁燕青将奔赴平州庐陵，任郡守。

历来得中状元者，大可在翰林院熬资历，步步高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梁燕青偏偏不走寻常路。

实则是梁燕青暗自揣测帝君心意，料想熙和帝有意在平州安插人手。

平王府和朝廷的关系已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了。

从熙和十五年平王进京到十七年平王金蝉脱壳，一连窜的暗流，就算是再傻的，也渐渐看出来熙和帝和周衍一派“叔侄亲近”的表面下，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大周的藩王，实际掌握兵马的，不到一掌之数。大多都是像平王周衍那样，不过是名义上“统辖”一方军士。名为驻扎，其实不过就是位高权轻，放着当摆设的。

既如此，熙和帝凭何要一而再与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过不去，还不惜名声受损也要强留他在京中？

即使慢一拍的人们也都回过神来了。

也就是说，必定有什么人眼不可见的暗中交锋了。

想通这些，平王妃雷氏留在京中几乎闭门不出，谢绝见客，也就解释得通了。

任由京中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平王手下有二十万的大军吧。

对于唐琬这样位卑却接近权力中心的人来说，比起一般的人明显知道更多的真相。

平王府不仅持有一支足以威胁朝廷的私兵，更是逐渐在暗中蚕食了平州的盐铁、官员、卫所。明面上周衍封地只得三郡，实则平州大半皆已落入周衍之手。尽管如此，周衍仍然积极网罗势力。雷家、徐家区区两家助力并不能满足他。

据说，周衍在平州又新纳侧妃两人，两位侧妃皆出自当地豪门大户。更遑论位份低下的妾侍那更是犹如过江之鲫了。

这也是为什么，熙和帝当初要密令令国公朱远威另外调兵以近水扑远火了。

平州一地的将领是忠是奸都是不确定的，如何敢将刺杀重任托付？

可惜朱远威功败垂成。

遇到刺杀后，周衍更加发力将平州一番清洗，平州的消息比之之前更难以透出来了。

但每三年一回的官员考核调动，就是一个打破局面的机会。官员回京述职，由吏部发放考核，再重新上任…

熙和帝想要借机安插能够充当他眼线的人。

熙和帝虽有意将平州的官员化整为零分去大周各州郡——无论他们效忠的是谁，只要分开便不成气候。

可惜若无理由便轻易大动一州官吏，恐引起百姓恐慌。故而无法下手。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安排几个人渗入平州了。

唐琬曾与熙和帝道:“恐怕平王有所防备，在平州，我们的人没有地利。”

熙和帝闻言皱眉。

而正是这个时候，梁燕青主动请缨，毛遂自荐。

熙和帝早已知道梁燕青与雷氏一族的渊源。

熙和帝上下审视梁燕青，终下定决心道:“要朕用你，总得有一个说服朕的理由。”

梁燕青听到帝君这话，知道帝君是已信任自己，只是需要自己一个表态。

平王重用雷氏一族，他雷氏一族的血统能够令平王放松警惕。但他所作所为，对于雷氏一族，也无异于背叛。

梁燕青将腹稿说来:“臣也是有私心的，臣只希望来日有机会能立下功劳为舍妹求一个恩典，保她一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