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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降世

作者:奕奕清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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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景泰十年,九月十四日,阴沉沉的云彩布满天空,放眼望去高天前所未有的低沉,真是楚天千里清秋,空气中已然弥漫着秋日萧瑟的冷意。

时已未时末分,鸾凤宫内忙作一团,夏侯方正在室外焦急等待,心间五味杂陈。焦虑,悔意,心疼一齐涌上心头,直教人坐立难安。

兰汀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可朝中大臣数次联名上书,后宫太后也多次”语重心长“不懈劝说甚至威逼,奈何夏侯方意念坚定不肯再纳后妃,皇后沈兰汀又只育有夏侯煜一子,自皇上登基至今已有十年,子嗣却少得可怜。朝野上下谁不知帝后情深,无奈大臣们冒着被流放的危险,为着大楚江山社稷考虑,奏折雪片般向他飞来,请他广招秀女。哪怕只是选几位德貌俱佳的女子填充后宫,开枝散叶,也好过这种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登基十年仅一子嗣的天下奇事。

这的的确确是一桩大奇事。自古以来帝后最终能以圆满收场的本就不多,感情很好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像夏侯方与沈兰汀这般,十数年如一日坚持一夫一妻制的,绝无仅有。

夏侯方与沈兰汀携手走过十几年的岁月,依然恩爱如初。二人的感情并非镜中花,水中月,不是一不仔细就碎一地的花瓶,没有虚无缥缈的言爱之词,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而是经得住岁月与变革考验的本真情义。

遥想当年,当时正是一县令之女的沈兰汀外出到郊野游玩,遇见了误食毒果不省人事的夏侯方,夏侯方的随从见主子中了毒,万分焦急,想带着主子赶回去,却又怕骑马颠簸加快毒性扩散的速度,一时心急如焚。环顾四周,只见远处几个姑娘与仆从模样的人向这边走来,便也顾不得其他,跑上前去,询问可有人会解毒。沈兰汀从小习医,温柔善良,时常治病救人。闻言便上前一看,用针灸之法为夏侯方解了毒。所幸中毒不深,过了一刻夏侯方便醒了过来。

夏侯方见是一年轻女子救了他,自己初见这女子,亦颇有好感,作为皇子,正被催婚的他便娶了沈兰汀为妻。

后来的时光腥风血雨。几个皇子之间展开了夺嫡之争,其余几个皇子见夏侯方在几人中出类拔萃,便视他为眼中之钉,欲除之而后快。

不久,夏侯方被诬陷为预谋弑父篡位。年岁已大的皇帝本就对此极为痛恨忌讳,便未探明究竟便将夏侯方软禁于皇子府中,着令查抄府内上下,仆人尽数流放,几位侍妾趁乱奔逃出府。

彼时,夏侯方只觉众叛亲离,心沉到了谷底,可沈兰汀却在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鼓励劝导,不断给他希望和温暖。他那时才知,自己的妻是多么有情有义。这样的女子,在这死生未卜的年代,普天之下寥寥无几。那时他便下了决心,若有一日东山再起,此生便只有她一妻,必不负恩情,白头至老……

如今,关于沈兰汀的不善传闻越发多了起来。尽管夏侯方将消息封锁得极好,可她还是从各处听闻了一些闲言碎语。她为姑娘时便知道自己体虚体寒,极不易受孕。想到自己为后十年,为妻十四载,却只为夫君添一子嗣,本就隐隐存在的愧意浓烈地盘踞心头,再加上气候多变,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令人担忧。偏生这个时候,沈兰汀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然而,她立场无比坚定,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清楚夏侯方在前朝后宫为自己挡去多少冷箭。纵然她温良淑德,宽和待人,居后位数载,劝导夏侯方颁布了许多有利百姓的法令,天下人无不对她称赞有加,可这一切却无法抵消她独占后宫数载却长期无所出的不争事实。长久一来,风言风语自然不可避免。她并非未劝过夏侯方纳妃,可自从夏侯方暴怒后,此事便再不敢提。夏侯方不止一次宣布,有夏侯煜一子已足够,他也确实将夏侯煜当做未来皇帝培养——仅九岁年纪,便已胸有丘壑,气度凛然。

而今,十月怀胎,几经辗转,沈兰汀即将诞下皇子。鸾凤宫中,听着房内嬷嬷们的叫声,沈兰汀的嘶喊声,夏侯方额上爆出青筋,后背溢出冷汗。太医曾言,皇后这一胎有很大风险,若不顺利,可能会母子皆亡。可在沈兰汀的一再坚持下,他只得留下了这个孩子。

不久,房内喊声消失,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嬷嬷们欣喜的传唤声令夏侯方心中大石落地。鸾凤宫外,阴了许久的天空被一道耀眼光辉骤然劈开,五彩祥云紧随着那道光辉蔓延开来,笼罩在鸾凤宫的上空,流光溢彩,宛如仙境。鸾凤宫外守值的护卫看直了眼,皇宫外的百姓目睹宫中奇景,皆喜传大楚必有大喜之事发生。

鸾凤宫内,夏侯方坐在床沿紧握沈兰汀的手,帝后二人深情对话。嬷嬷将清理干净的婴儿抱过来,“陛下,是个小公主。”

夏侯方将婴儿接过来逗弄着,只见小家伙在他怀中安安静静,虽是刚刚出生,却已将眼睛睁开。一双大眼干净明媚,像极了她娘亲。夏侯方喜上心头,当即重赏宫内一干人等,传诏大赦天下。

晚间用膳时分,鸾凤宫内急急走进一挺拔修长的人影。夏侯煜练兵回来刚刚得知母后为自己添了个小妹,便携带风尘一路赶到了鸾凤宫,见到白白净净的婴儿,十分喜爱,在练武场上严肃认真,出手狠厉的少年此刻却只剩温柔,将婴儿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撒手。夏侯方与沈兰汀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画面,心中感慨万分。片刻,夏侯煜转向夏侯方:“父皇,小妹可有了名字?”

“还未曾取。”夏侯方不禁心中暗道儿子竟对妹妹如此上心,当即发话:“煜儿,妹妹的名字,不如你来取。”

夏侯煜求之不得,心中一喜,然面上仍强装小大人,故作平淡。少年眉头皱起,煞有介事道:“儿臣听闻小妹出生时有吉祥之兆,必是有福之人。如此,不若取一字礽。儿臣希望小妹才德兼备,犹如美玉,如此,不若取一字瑾。夏侯礽瑾,父皇母后以为如何?”

“好!好啊!”夏侯方欣慰地看着儿子,“就依煜儿所说。”旋即与沈兰汀相视而笑,鸾凤宫内一片其乐融融。

而此刻东海之上,狂风大作,天空阴沉得可怕。不少渔船倾覆于海中,呼救声,叫喊声不绝于耳,一波又一波巨浪却无情地将他们吞没。海边巨石上,一只硕大的九尾白狐张扬着九条大尾巴,面容怨怒,仰天长啸,叫声凄厉,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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