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他听到了来自扶烟的抽气声。

身上并没有疼痛随之而来，他不由惊疑的睁开眼，视线里已经是她捂袖离开的背影，垂下的那只手，握着那柄小刀，而刀刃处，已沾上斑斑血迹。

伤口既没有落在他身上，那么，就只能是落在她自己身上。扶奕沉下眼，她这是何意......莫不成，是为了还了那旧债？

“我说我的好哥哥，”扶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刚刚还嘲笑我不知羞耻，你瞧啊，伊椀尊君宁愿以自残相抵，都不愿吻你的唇呢，勉强吻了你的脸都算她大度了。”

扶奕闻言，原本冷峻的表情有了丝龟裂。他僵住手，刻意忍着不去触碰刚刚那边生了异样的脸颊。

身为蝙蝠一组，他们生来皮肤苍白，若情绪动了一丁点变化，脸上都很难藏了去。扶烟深谙此道，她很快便觉察出了扶奕脸颊上微妙浮现出的诡异红晕。

她原本应该继续耻笑一番，毕竟，当初是他亲手将夜柒送入了地狱。可是自从在那镜子看过过往之后，她只觉一直压抑在自己心头的那股暴戾，不知不觉都被净了大半。那股恨，折磨了她几十年，居然就这么被伊椀尊君的神器给淡下去了，她不可能不吃惊。可是，是伊椀尊君啊......一个总会在她梦里宽慰她的仙人，她这条命，本就是真人给的。

所以，扶奕若因真人情绪有了变化，她反而有些慌了。

扶奕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他就是个深渊，就是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他背后有多少肮脏的鲜血，收起来便能血染这七寸人间！

........

“珰——”伊椀咬着牙没有修复胳膊上的伤口，将小刀扔到了石桌上。“我亲了脸，割了胳膊，能不能抵消亲嘴了。”

“啧......”离月芊咬了咬指尖：“真人若是觉得可以，奴奴自然不敢有异议啊。”

呵，最好是这样。伊椀此时疼的额角都要冒出汗来。想想她在现世连切个菜都生怕剁到手，现在可好，都赶鸭子自残了。她现在就只想把第三把快些速战速决。虽说前两把也是她倒霉透顶，但好歹第三把还有点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鼻尖忽然嗅到一抹异香，伊椀神经一下紧绷，狠狠抓住了来人欲要抚上她额头的纤手。离月芊娇呼一声：“真人为何这般用力，奴奴只想替真人擦擦汗嘛......”

是可忍孰不可忍，伊椀是真的要爆了，怒极反笑：“我不喜欢女人。”

“奴奴也不喜欢女人。”离月芊一如既往的斜挑眼尾，风情万种。

伊椀一怔：“那你......”

“奴奴就喜欢真人你嘛。”

“.......”

离月芊见终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笑的更加肆无忌惮：“哈哈哈哈，真人不老实哦，总爱挑逗奴奴。”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伊椀觉得她活了这小半辈子了，也真的是对这种人活久见。她彻底失了想要打击这魔女的念头，“开始。”

“锤头剪刀布！”

“哎呀。”离月芊慢慢缩回手，眼睛眨的无辜：“您又输了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伊椀深兜一口气：“要我做什么。”

她玉指不着不急的抬到空中，好似随意，却很是清楚的指向了一处方向，眼里摆明了“你懂我意思”。

疯了，这女人。

伊椀刚要开口，一道低沉之音撂起:“师尊！莫再信她这魔女鬼话！就算你全赢了，她也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哎呀，你这徒儿，真是扫兴的很。”

伊椀盯住她：“不要伤害他，这个游戏，我一个人完成就够了！”

离月芊便又慵懒躺了回去，神情玩味。

伊椀尚未走近他时，他的脸色就已经被那铁杆灼成了惨白，他却咬紧了牙冠，不让一丝疼意泄露。然而在瞧见师尊的长履还是停在了他面前后，他的眼里终于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惶恐，就似一只受了严重惊吓的小鹿，恨不得能四腿一蹦，逃离这场闹剧。

伊椀长叹口气。饶是他当年在那比试台被揍了半死，也没见这般受惊吧。

“莫怕，为师不可能有违师道。”

肖墨别过头去，一如以往置气模样，语调确是颤抖：“师尊对徒儿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伤了自己。”

伊椀终于露出温柔的笑来。只是一瞬，这世间万般风光，便似失了颜色，黯了芭蕉，残了樱桃。可惜，这洞里，唯有肖墨因着别头，未能再次体会这难得的悸动。

他甚至闭了眼，不敢再看。他知道的，师尊不管做什么，都不会碰他分毫。就是因为这般，他才会.......才会害怕啊。

“伊椀尊君！”发出惊呼的，永远都是默默窥屏的扶烟，她恨不得立刻扒开眼前这碍眼的铁杆，却在被灼了几次后，累倒在了笼底，那双望向伊椀的眼珠，已噙满了泪水。

伊椀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还咬碎着牙想道：这狗日的任务！

“滴——答——滴——”

水滴坠落，敲出寥寥空灵，而后，便是更为磨人的死寂。大片虚无的黑暗，似洪水猛兽，肆无忌惮的攀浮开来。

愿我如星尘似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扶烟环抱双膝，忽然忆起夜柒曾一倚桃花梁，月下对她诉过的情话。

她们原来，曾经有过这么多甜。

只是.....扶烟突然回过神来，不对，现在不是追忆美好的时候，她们！是被这魔女给彻底关死了啊！

“扶奕？”她下意识向右转头。

却是无人回应。

扶烟不免自嘲一笑，什么嘛，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以为扶奕会宽慰她。什么兄妹情深，在她这，竟是一丝都没有过。好像自打她记事起......他就没对自己笑过吧.....

“怎么回事？”虚空中，倏然有清冽声音从一旁传来。

扶烟骤然抬头，扑到笼子左侧，语调都带了些颤：“伊椀尊君......您终于醒了！”

“我们这是——被囚禁了？”伊椀视线所及，尽是黑暗，几乎是一瞬间，便有了猜测。

“是的。您晕过去后，她把您一关，然后二话不说便走了。”

呵，这么难搞。伊椀冷笑一声，便打起坐来先将周身灵力运转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