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啧啧两声，暗暗道他俩又开始不自觉撒狗粮了。

许岩看着他们，道：“晚上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不爱去那种地方。”

秦桢看着他，叹了口气，道：“那行，你好好休息，平时上班也挺累的。”

许岩点头，看了一眼喝粥的丛默，然后与宋章爵的视线对上。他露出一抹苦笑，输得也太明显了。

华灯初上，人们的乐趣往往才刚刚开始，大家在白天衣冠楚楚，为了生活和家庭忙碌奔波，到了夜晚，都爱用炫目的灯光掩饰心里的卑微与阴暗。

季宇航大学的时候在一个儿童俱乐部当教练，自己存了一些钱。有个早就出了社会的朋友要开酒吧，他跟着入了股。

酒吧位置挺好，所以生意也好，他赚了一笔，就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家迪厅。

他们一起到迪厅的时候还没到营业时间，季宇航带他们进去，对一个服务员道：“今天早半小时开门。”

服务员偷偷的打量丛默他们几眼，然后点头去准备。

他们在一个角落的桌边坐下，上了几杯酒，宋章爵把丛默面前那杯移走，道：“给她倒杯白开水。”

丛默不愿意，道：“我想喝。”

“不能喝，乖。”他眼里有灯光，美得像是天上的星海。

丛默鬼使神差的点头，不再执着在这件事上。

季宇航看她那副乖巧的样子，道：“没出息。”

丛默瞪他，示意他闭嘴。

人们退下一身的疲惫来到这里，或是披上满身的纸醉金迷，有生活不顺的，也有家财万贯的。

人们陆陆续续的进来，这里的角落却很少光顾，大抵是太过偏离中心。

气氛逐渐热烈，音乐很闹，人们似乎都舞动的很快乐。突然一阵躁动，男人的咒骂声传来。

秦桢看了看那边围着的人群，道：“那边怎么了？”

“我去看看，你们玩。”季宇航放下酒杯过去。

拨开人群，就看见一个女孩被一个男人拽着手臂，她眼里有恐惧，却执拗的挡在另一个女生面前。

季宇航过去一把拍掉男人的手，道：“闹事就出去！”他的脸色阴沉，带着打架时候才会露出的狠戾。

店员站在一边不敢拦，他们都知道老大打人特别狠。

那男人说话时带着酒气，咬牙切齿道：“她是我妹妹！”

“要么报警，要么滚，自己选！”季宇航盯着他，没有丝毫改变决定的意思。

女孩拉着朋友站在后面，目光紧盯着季宇航的背影，露出惊喜来。

那男人见季宇航目光坚定，狠狠瞪了一眼就走了。

季宇航对店员道：“带这位先生去结账。”

那男人脚步顿在原地，满脸气愤。店员心里解气，憋着笑带那个男人去结账。

季宇航看了两个女生一眼，道：“站这儿等着。”然后向角落里走去。

“你们先玩，都免费。我还有点事。”季宇航穿着黑色针织毛衣，在灯光下流出淡淡的光彩来。

几人见他一脸烦躁就知道又是麻烦事，都点头让他先去处理事情。

他拿起座位上的外套，走进人群里。

他从两个女孩身边经过，道：“走。”

她们乖乖跟在季宇航身后，被他一路带出了迪厅。

出去后，那女孩的朋友看着马路对面笑着挥手，喊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对面的男生也笑着，对她招手。她回头对旁边的女孩说：“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马路对面。

女孩看她跑过去，气急败坏的喊：“他就是个渣男！”

“他不是！”

女孩见她还在维护那个男生，就转头对着马路对面喊道：“你个渣男！骗别人的感情，你恶不恶心！你快点跟她分手！”

那个男生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带着她走了。

季宇航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发出嗤笑，道：“小孩子就是幼稚！”

女孩回头道：“才不是！他就是个渣男……”她看清季宇航的脸，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真的有盖世英雄，他会为她赶走所有坏人。

她愣愣的问他：“你叫什么呀？今天很感谢你！”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这里闹事。你家在哪？自己能回去吗？”季宇航看她。

女孩赶紧道：“我，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回家。”

“呵~不是胆子挺大吗？还敢来这种地方。”

女孩低头眨着眼站着，一脸无辜可爱的模样。季宇航生出一种无力感，道：“家在哪，送你回去。”

她赶紧说：“那，谢谢你！”她转身带路，被季宇航一把拉住衣服帽子。

他道：“干嘛去？我打车送你。”

女孩挣扎了一下，道：“我…我不坐车…我，我晕车！”

“出租车也晕？”

她点点头。

季宇航先一步走上前，道：“事真多！走吧。”

女孩开心的跟上去，道：“我叫成梦，你一定要记住。”她想了想，又继续说：“成是成功的成。”

“有这个姓？”

“嗯嗯，有的。那…你叫什么呀？”她小心翼翼的问。

“季宇航。”成梦听着他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耐烦，但还是觉得很好听。

季宇航看她没心没肺的跟着，就问她：“上几年级了？”

“高二。”

“呵~小屁孩一个。”

成梦不喜欢他把她当作小孩子一样，道：“我不是小屁孩！”

“我都快成你叔叔了，还不是小孩？”

“我不是！我们也没差几岁。”

季宇航不愿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就转移了话题：“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成梦叹气，道：“我是陪那个女生来的，她是我朋友，她今天跟男朋友吵架了，就让我陪她出来玩。”

季宇航挑眉，没说什么，女生之间的友谊他看不明白。

“我倒是希望他俩分了，那男的就是个渣男！是个骗子，就我朋友看不明白。”

季宇航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你管的还挺多啊？”

“她是我朋友！”成梦反驳他。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成梦的小区，季宇航站在小区门口，道：“拜拜！”他转身就走，成梦站在原地傻笑了一会儿，开心的回家。

季宇航到街边打了辆出租车，回了迪厅。

他们还没走，见他回来了，丛默问他：“你干嘛去了？”

“送一个小姑娘回家。”

秦桢八卦的抬头问他：“哎呦~有情况？”

丛默也看着他，眼里的八卦之光比灯光还亮。宋章爵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她没来得及躲开。

“一个高二的小女孩，你俩想什么呢！”

丛默听了反而更兴奋了，道：“大叔和小萝莉吗？好有爱哦……”

“就是就是！”秦桢也跟着附和。

“嘁！”他烦躁的坐下，倒了一杯酒喝掉。

几人玩到了十一点多才回酒店，几人商量着明天一起去乡下看雪景。

丛默去洗澡了，秦桢就一个人坐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有微信消息提醒，她打开查看。

肆木：我被我爸放出来了，你在哪里呀？我去找你！

秦桢愣了一秒，回道：我不在A市。

肆木：那你在哪里呀？

秦桢：你干嘛？

肆木：我来找你呀！

肆木：和丛默。

秦桢：不用来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肆木：我就要来~~

秦桢：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肆木：好！

肆木：那我在A市等你回来。

秦桢放下手机，摸出包里的眼药水滴了两滴，闭上眼，眼药水像是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丛默出来见她靠在床上哭，吓了一跳，问她：“这是怎么了？”

秦桢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我，我……”

“到底怎么了？”丛默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秦桢缓缓睁开眼，道：“我眼药水滴多了……”

丛默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伸手打她，她一个翻身滚到了另一边，丛默扑上去挠她。

秦桢笑的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道：“停，停！我，我去洗澡…你赶紧擦头发！”

“错了没？”

“错了错了！”

丛默起来，放她去洗澡，自己在床边坐着擦头发，然后把潮湿的头发用吹风机吹干。

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似乎只要睡在一起就聊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管聊什么，聊多久，都觉得是一种心灵的倾诉。

秦桢在黑暗里眨眨眼，努力想看清天花板壁纸的纹路。无果，想起丛默的眼镜说道：“你眼镜是多少度？”

“两百，我说过好几遍了。”丛默白她，奈何没有灯，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

“哦哦，我忘记了嘛，你平时都不戴眼镜，我总觉得你没近视。”

“你问这个干嘛？”

秦桢靠近了她一点，道：“随便问问。对了，今天肆木给我发消息了。”

“真的啊？聊什么了？”

“问我在哪，想来找我。”秦桢撇嘴，觉得肆木这人是真的有点烦。

丛默笑出声来，道：“我觉得他挺好的啊，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哪里好了？”

丛默清了清嗓子，道：“大二的时候他因为……”

关于肆木，是秦桢生活里的乐趣，也是一道麻烦。

2014年暑假，丛默回家了，秦桢独自留校。

她每天都要去校外的一个广告店帮忙，因为店里有两个员工请假结婚去了，店里突然变得很忙。她中午匆匆买了份饭准备找个位置吃。

刚转身就和一个人撞上，整个盘子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碎，她习惯性来了句：“卧槽！”然后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脸被涨红。

她觉得这事无比丢脸，抬头狠狠瞪了那个男生一眼。那个男生赶紧道歉，重新买了一份饭给秦桢，还主动打扫了卫生。

秦桢觉得既然已经丢脸了就算了，快速吃完饭赶回店里。

她才开始工作，那男生也来了，秦桢拿着一沓A4纸问他：“你干嘛？”

“我找你！”

“有事？”秦桢因为太忙并不想应付他。

他笑着，有两个酒窝，他说：“我是A大的学生，你在这里工作吗？”

秦桢边理着桌上的几个单子，边漫不经心的说：“我也是A大的学生，在这里兼职。”

“好巧啊！你是大二的吗？”

“马上大二。”

他笑着道：“学姐你好，我是今年的新生！”

秦桢疑惑的看他，问道：“你来这么早干嘛？”

“嘿嘿，在家我爸不让我打游戏，我就收拾东西跑了。”他挠挠头，尴尬的说。

秦桢看他一眼，道：“你没事就自己玩去吧，我很忙。”

他又赶紧拿出手机，道：“能不能加个微信？”

秦桢念在他是个不懂事的小学弟，就加了他，然后就收到了他的消息：学姐，我叫肆木。

秦桢看了一眼，没理他。

下午一直忙到六点多她才去吃饭，回宿舍的路上拿出手机准备向丛默诉苦，结果又看到了肆木的消息：学姐，你叫什么啊？

她叹气，回道：我叫秦桢，别一直叫我学姐。

肆木：好的，学姐。

秦桢被气笑，对着手机道：“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然后不理他给丛默发消息抱怨今天很忙结果还遇到了超级尴尬的事，还认识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小学弟。

丛默调侃道：你的春天到了？

秦桢：这是春天？明明是灾难！

丛默：哈哈，等我，我还有半个月就来了。

秦桢：你快点吧，宿舍就我一个人，我要孤独致死了。其他两个人也不在，寂寞啊……

丛默：去找你的小学弟解闷~

秦桢：一边去，我到宿舍了，要去洗澡了。

丛默：那我打视频【坏笑】

秦桢：猥琐！我不拿手机。

丛默：嘿嘿，那下次给你打。

秦桢：拜拜。

第二天，肆木又来店里找秦桢尬聊，搞得秦桢一脸无奈。

肆木说：“我一个人在这儿，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打游戏，一件事是找你。”

秦桢浑身一抖，觉得这人既幼稚又不靠谱，她干笑两声不想搭理。

……

丛默笑着帮秦桢回忆这些往事，道：“肆木是个挺专情的人啊！”

“你每个人都这样说的，他那是傻缺。”

丛默疑惑，问道：“我都这样说的？”

秦桢戳了戳她，道：“你也是这样说陈小宏的。”

“对了，好久都没见过小红和起子他们了。”

“你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丛默往被子里缩了缩：“嘿嘿……”

秦桢把被子给她盖好，道：“你和宋章爵现在是怎么的？”

“不知道。”丛默情绪低落，觉得宋章爵是她心里的白月光，不可触碰。

秦桢想了想道：“要不你问问他？”

“嗯…从今天在酒店看到他，我就想好了，我要找个机会问清楚。他要是没喜欢的人，我就主动追他！”

秦桢拍拍她，道：“胆子大了？”

“没有，想想我以前跟他告白被他忽略过去，我就没了信心。”

秦桢安慰道：“加油！我觉他还是对你有感情的。”

“嘿嘿，我到时候要把他扑倒，生米煮成熟饭……”丛默说着说着，睡意来了。又道：“睡吧，明天还要坐很久的车。”

“嗯，已经到第二天了，你应该说今天。睡吧……”

两人都睡着了，外面的雪逐渐融化，只余一地潮湿。城市的热闹是留不住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