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流年呆坐在轻奢雅致的王府别院的台阶上，白衣胜雪，仙气飘飘，远望过去，竟有些如梦如幻。林伊人远远看着，那种莫名的自卑感再次袭上心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村野丫头，没什么学问，长得也不好看，还不懂武功，空有一身蛮力，性格直率，说话都不会委婉。仅仅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陌流年一命，还因此赔上了爷爷的性命。陌流年这样的神仙，怎么会看上自己？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出于对爷爷的承诺和对自己的亏欠。

想到这，林伊人暗暗叹了口气。只是这轻声的叹息，陌流年便跳出了沉思，转过脸来轻声道：“过来，陪我待一会儿。”

林伊人走到流年对面，默默坐着。

“按说，我早就放弃了。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痛？”

“二少爷、三少爷，他们肯为了唐姐姐去死，如果让他们失去唐姐姐，他们的心里也一定会很痛，可能比你还要痛。”

“死还不容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活着，因为我死了，姐会伤心难过。我既然不能给她幸福，至少不能让她伤心。”

“你一辈子放不下，我就等你一辈子。”伊人忽然淡淡地说道。

“呵……放不下又如何？”陌流年远远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青衫虽死，依然能得到笑无的全部。”

伊人犹豫半天，支吾道：“我听说，唐姐姐的第一次……”

陌流年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忽的闪出一道蓝光来，“这件事，你永远都不要再提！当初，我玷污了姐姐的清白，早就该以死谢罪了。这件事，只要她埋怨我半句，我就立刻把这条命还给她，让她彻底拔出心里的芥蒂。”

林伊人有些骇然地看着流年，“你的眼睛怎么了？刚刚，怎么变成蓝色了？”

“是么……”流年沉思片刻，说道：“伊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所以很多事情你听了也就听了，听不懂的也从来不追问。但是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猜测，对吧？林爷爷提起过的那个异族人，就是流鬼国的是云长风，也就是我爹。”

“所以……你原本也是异瞳？”

“嗯。我从海陵王墓里出来的时候，异瞳就消失了。幻羽当年亲眼所见，柳如梦与是云长风在一起，后来生下了我。”

“柳如梦……就是唐姐姐的娘？”

“姐姐的娘究竟是不是柳如梦，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和青衫同样都是柳如梦的儿子，可见姐姐对柳如梦的儿子也没什么偏爱吧？”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好。”

“诶？”

“耳濡目染不行啊？三少爷从小究竟是读了多少书啊！”

“他还没醒吗？”

伊人摇头，“最好别醒，他若知道唐姐姐正跟二少爷共赴云雨，那就不止是外伤了。”

“都这么多天了，看来他这次伤得确实很重。”

“王妃请大夫给他诊治过了，说是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这一次，唐姐姐差点就失去了两个弟弟，这个唐家大少爷还真够狠的。”

“奇怪，他倒是没太想要我的命。”流年自语。

“还不是那个凌漱玉看上你了，他还用得着那个妹妹，所以得留着你。”

“你什么时候学聪明了？”

“我这顶多叫不傻。之前一直听唐姐姐说起疏离，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我以为幻羽就够让人不可思议了，这样看起来，他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幻羽小。”

“疏离哥哥的本事可比我大。”说话的正是幻羽。

“再这么说，他也是个凡人，能大过你这妖精？”

“再次纠正，我不是妖精，我是巫族。你别把神鬼魔怪想的太厉害，这世间终究还是人类在统治。我只是懂那么一点巫术，在祛除邪祟方面有点经验。可是，让死了的人还能动起来，这种本事我可没有。”

“疏离在青衫体内中了蛊毒，借以操控他的身体。说起来，你们哥俩一个下毒，一个净化，还真是珠联璧合。”

“我们再怎么珠联璧合，如果没有师父的神力也是枉然啊！师父就是师父，给她当徒弟一点都不亏。”

“幻羽，你怎么有空在这里闲逛？不用去帮忙吗？”唐浸月边说边走了过来。

流年见了，忙起身迎接。见伊人还大咧咧地坐在那，浸月微微一笑，“还是咱们四少爷知书达理懂规矩。”

伊人听她这样说，倒是没往规矩不规矩上想，立刻还口道：“王妃是不是该给流年哥哥正名了？流年哥哥凭什么就是四少爷了？按理说，他应该排在青衫前面。”

浸月一笑，“按理说？按理说唐家就没有一个少爷。除了笑无是大伯的亲骨肉，还有哪一个是？争这些虚名有什么意义？浮华名利转眼成空，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堂姐说的对。姐姐在里面很久了，我们也不敢打扰，堂姐可知道情况如何？”

“我……我刚刚去看了看老三那边……”浸月脸上飞了红。

“那……笑一的情况如何？”

“他已经醒了，勉强吃了点东西，他什么也没问，我也什么都没说，他下不了床，还是要慢慢养着才行。”

“笑一不需要问，他什么都明白。”

“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把一切都看透了，就没意思了。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精，亏得笑无心思单纯，不然还不得让你们几个累死？”

“堂姐教训的是，流年以后只做傻事。”

浸月见流年讲笑话也一脸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也是个身世坎坷的娃，要不然以后就留在大理，当个逍遥自在的小王爷如何？”

流年忙施礼，“承蒙堂姐错爱，流年答应过姐姐，等了结了所有的事情，陪她一起回扬州。”

“不找你的父母了？”

流年摇头，“姐姐就是流年的亲人，姐姐的家人就是流年的家人。”

浸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天色渐渐暗了，只有流年还在那扇门前不肯离去。直到那扇门打开，他还有些恍惚。出现的门口的是疏离，不是笑无。

疏离见流年一脸憔悴，故作轻松地道：“我若是师父，就娶了你做小。瞧你这一脸怨妇样，真是叫人心疼啊！”

“怎么样了？”流年似乎没听见疏离的玩笑。

“一切顺利！师父陪着唐大哥了，说要看着他醒过来。她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流年明白，这是不想让自己打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