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黄四娘笑道：“那自在飞花酒果然名不虚传，多谢四娘慷慨相赠。”

江盛泽找了个宽阔的位置随意的坐了下来，手肘压着桌子，手托着侧脸，另一只手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敲敲打着桌子，像一个闯荡江湖的不羁少年，喊道：“我们今日是来喝酒的，快点上酒吧！”

众人听闻，也都入座。

十三兴奋地说道：“听闻最近你们家酿了新酒，我们特地来尝尝！你先来，来三壶。”

江盛泽说道：“我要你们家的那个晓轻寒，不用热。”

我说道：“那我还是要自在酒吧！”

黄四娘笑道：“得嘞！这位公子呢？”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江安。

我说道：“他不喜欢喝酒。”

黄四娘离开去拿酒，纳闷道：“还有不喝酒的来我这店里，老娘这可没茶水。要么渴死要么醉死。”

声音虽小，我们几个却都刚好听到了，不禁偷笑。

江盛泽笑道：“我四哥什么都好，就是酒量不好，也不好这口。”

十三打趣道：“四嫂酒量好不就行了，自在酒可是这里最烈的酒，有几个人喝得来？”

我问道：“盛泽，你刚刚点的那个什么晓轻寒是什么酒，为什么还要加热不加热？”

江盛泽解释道：“这晓轻寒嘛，是酿好后埋在冰窖地下的酒，这埋的深浅甚是讲究，挖出来之后，也要存放在冰窖。”

我疑惑地问道：“那就是喝冰酒呀！谁会去特意热一下？”

十三说道：“那晓轻寒要热一下才会逼出酒香，一热起来，那真是酒香四溢，十里飘香。”

十三一副回味美酒的样子，最后看着江盛泽不解地说道：“不过这个我这个没品味的傻侄子，就喜欢喝冷的。”

江盛泽解释道：“十三姑姑。我只是喜欢它冰冰凉凉，还有一种内敛的香。初尝是苦，回味是甜，别是一番滋味。这哪里是没品味，这是别具一格，特别有品味。”

十三不以为意地说道：“你们这种小辈，就喜欢不一样的东西，标新立异的找死。”

十三一番话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江盛泽与十三年纪相仿，却以姑侄相称，姑侄二人拌嘴，甚是有趣。

几个人谈笑打闹间，黄四娘端着几壶酒走了过来，“这是各位要的酒。”

我喝了口酒，问道：“四娘，你之前说和我有缘，可是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缘呀？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点了两壶别人没点过的自在飞花？还是说你以前见过我？”

黄四娘眼神有些黯然，片刻间失了神，看着我轻笑道：“我未曾见过姑娘，不过是那自在酒是我最会酿的酒，也是最先学会酿的酒。

以前有位客人喝了我的自在酒后，说是‘姑娘家应该喝甜酒’，所以教了我酿飞花酒。”

我恍然大悟，说道：“自在酒太烈，飞花酒太甜，喝的人本来就少。同时买这两壶的，居然只有我一人。”

十三笑道：“原谅是心上人酿的酒，怪不得说有缘。不过依我看，有缘的不是四嫂点了两壶酒，是你和那个教你酿甜酒的心上人。”

黄四娘轻叹口气，言语中透露着无法抹去的无奈与伤感说道：“姑娘说笑了，哪里是心上人，不过是个回不来的死人罢了。”

十三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别人的伤心处，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

又喝了整整一壶酒的白陌风对黄四娘笑道：“不用和傻子计较。”

黄四娘道：“无妨，小姐性格爽朗活泼，很是讨人喜欢。”

十三对着白陌风咧嘴笑道：“听到没！我可讨人喜欢了，只有你没眼力见，不喜，觉得我傻。”

十三小孩子脾气，不喜欢谁就直说，喜欢谁就粘着，和谁都可以争辩几句，但是没有人真的讨厌她。

她有颗赤子之心，难得的真诚与善良。一个人可以做到不喜欢她，但绝对做不到讨厌她。

喝完几壶酒，几个人醉醺醺的各回各家。

我和江安说起他这个妹妹。

十三公主，江乐，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

最后江安给我说起了她的母亲。

他们的母亲，已故的明善皇太妃，西域嫁过来和亲的黛敛公主，曾经也是个国色天香，美艳动人的佳人。

宫里人都说她像极了江安的母妃，他也是先帝在江安的母妃之后，爱上的第二个女人。

据说她以前性子活泼，身在皇宫也经常闯祸，好在先帝包容，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放任她去了。

先帝给了她很多东西，金钱，权利，宠爱。唯独一样东西，她最想要，而这个九五之尊永远给不了，自由。

黛敛被迫嫁到南枢，她最想要的，就是回到故土，皇帝的爱就是将她绑在南枢的枷锁。

所以她拒绝了皇帝给她的所有东西，她对他冷眼相待，对他恶言相向。可是这些都不妨碍他喜欢她。

他把太子之位，皇位都给了他们的儿子。把宠爱给了他们的女儿。在位之年，从未与西域有过冲突。

先帝死后，黛敛也郁郁而终，一辈子也没用回到她梦寐以求的故乡。

我问江安：“那黛敛公主喜欢先帝吗？”

江安说：“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我感叹道：“应该不喜欢吧，所以才不愿意为了他放弃自由。”

江安说道：“对于有些人，自由是天性，是空气，离开了自由，无异于死亡。那样的爱情，还有意义吗？”

我笑道：“所以啊，如果爱上一个人的代价是变成另一个人，那不如明哲保身。可惜黛敛，没得选择。”

江安对我说道：“阿梨，如果有一天我的爱成了你的束缚，你就推开吧。我不想你难受，我来受我们两个人的伤。”

我觉得江安说得荒唐，笑道：“你可别大逆不道啊！难不成你还能把我锁在深宫？如果真到你的爱束缚了我的那一天，恐怕我也推不开你啊！看来我们也只能玉石俱焚了。”

江安笑道：“说的也是，看来还真要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