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邪上前，单膝跪下，行了个礼：“我王。”

北漠王点头，虚虚抬手，道：“墨邪，起来吧。”

墨邪站起来。

北漠王打量着墨邪，觉着墨邪的确好看，她的面貌艳丽，却远不及她的气质那般让人动心。

她本性太过冷清，不言不语的时候，冷清清的站在那里，充满高傲，可是稍有动作，便会从一举一动中显现出她经久沙场。

她的确就如同传闻中所说，就像这草原上的狼王，危险而又诱人，倘若早几十年的话，兴许他会喜欢这种女人，将这样野性的女人征服，比征服其他美人更能使人高兴。

可现在年纪大了，他再没有驯服狼的力气，他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寒国的皇帝看到她一眼之后，便决定是她了。

有什么比起一个敌对国家的将军做妃子这件事情可能侮辱敌国呢？何况做妃子这人的模样还不错。

他知道自己儿子和这小姑娘的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在国家面前，这些都不过是小事罢了，何况，寒国皇帝要求，要古月做未来的北漠王。

古月是他的第五个孩子，这些年来他的孩子越来越多，长大的也不少。

但是在这些孩子里面，比他聪明的没他勇敢，比他勇敢的又没他聪明，虽然还有一个聪明勇敢程度和他不相上下的，但寒国皇帝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眼前的姑娘，而这姑娘去了寒国之后，将会成为对付她儿子的一把利刃。

然而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姑娘不会出什么意外，对吧，一旦出意外，那么北漠和寒国的战火将会再次被挑起。

何况，爱这种东西不就是那样吗？眼见着，觉得自己无法缺失，可实际上没了也还是一样能过得好好的。

这世上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

很多时候，即便没有和自己年少时心爱的那个人在一起，等到了一定年龄之后，除了心头的那一点暗淡，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年少深情，总抵不过岁月无痕。

他只道：“最近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本王就直说了，寒国的使者今日传来消息，希望你能为了两国友好而前去和亲。”

她虽然早知道这事，却一直以为自己被作为俘虏被送到寒国斩首，咋一听是作为妃子，她有些惊讶。

她偏头盯着北漠王，冰蓝色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圆睁。

北漠大王见她有些迟疑的样子，便有重复了一遍：“寒国的使者今日传来消息，希望你能为了两国友好而前去和亲。”

“我能不能不去。”

北漠大王未语。

墨邪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嫁给别人，她有心上人，如果是作为俘虏而死，还可以看成是为国家尽忠。

可是这样呢，嫁到寒国做妃子？

这又算什么？

她不知道不明白，只是心里觉得怅然，觉得委屈，很想要痛哭一场。

可以她的性子却也是哭不出来的，她一向自傲自尊自强，这样耻辱的事，对她来说几乎是将羞辱二字贴在她脸上。

即便如此，她仍然要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她眼神里是里发出草原上狼濒死的绝望，她自知自己无法拒绝，只要答应，就会结束十多年的战争，就可以结束让她困扰了十多年问题消失，所有人都可以远离这片充满了血腥与纷争的土地。

只要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她让步而已。

她知道自己一个点头，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只她仍旧固执的给自己求个死心，如果不死心，她恐怕不会离开这里，心存妄想，怎么能够处理好别的呢。

她一字一句的问：“寒国许诺给多少好处？”

“你活多久，两国之间便无战事多久，他们资助我们过冬多久。”北漠王顿了顿，道，“你知道的，北漠如今虽然稳定，但是部落向来以游牧为生，春夏秋还好，一到冬季，猎物稀少，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攻打寒国的原因。”

将版图扩张说成是为了百姓，这一向是君主的拿手好戏，墨邪不信却也无可反驳。

她最终还是要答应的，毕竟百利。

这条件可真是让人心动。

你看，这些条件是如此诱人，她也是人，自然会心动。

有了过冬的粮食，她的同胞就不用四处掠夺，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若非是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她会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即便她有了喜欢的人，她也得答应下来。

家国天下，可这天下远远比家重多了。

肩有责任，不敢任性，不能任性。

“古月知道吗？”

墨邪闭上眼，有几分认命的意味。

瞧，寒国皇帝多好的心计，将她所有的退路一一堵死，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古月不知道，那他就不会因他无法护她周全而伤心。

“知道，他……”

“我嫁。”

她打断北漠王的话，忙忙答应道，既已知道无从后悔。

古月，你可知，自我懂事起，我就没曾想过我会嫁给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她认真的想了想，的确如此。

从始至终，她只有古月，不是吗？

北漠大王道：“休息一晚，明日回国，这仗不用打了。这事儿就你通知他们吧，到底也算是给你留了几分面子。”

可是，她除了这面子，还有什么呢？然而一切是无从后悔的。

她伸手遮住冰蓝的眸子，有水珠滑落脸庞，用手背擦去泪珠，环顾四周，北漠王不知何时离开。

她走出帐外，士兵正在聚在一起说话，她看着众人，吹响了集合号，笑得灿烂，举起手中马鞭大声道：“儿郎们，休息一晚，明日回国。王亲自说的，这仗不用打了。”

众人呆滞了一会儿，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喧哗声。

“太好了，打了十多年终于可以回家了。”一个粗莽大汉哈哈笑道，十分高兴的样子，可很快就低落下来，“我走的时候，巴图才到我膝盖，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我想阿妈了。”年约十二三的少年丢下手中弯刀，泪流满面。

他今年才上战场，他家里阿爸和两个哥哥都死在战场了，没想到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