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煞抬头看着她，坚定道：“你让他走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已经向导员请假了。”

杜子规笑眯眯的摇头：“不好，我虽然生病了，但还没有到达马上就要死去的地步，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不能因为我身上的一点小事耽误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杜煞急得团团转，却偏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难受得厉害，只语无伦次道，“书可以休学一年再读。可你……我很担心你。你就让我陪着你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

他诚恳的看着她，他知道杜子规向来没有办法拒绝这样认真诚恳的他。

“好吧。”杜子规笑了笑。

杜煞有些高兴，你看，他说的对吧，杜子规向来是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所以他兴高采烈的得寸进尺道：“你让他走好不好。你有我就好，咱们用不上他。他一老男人，哪有我有用啊。”

杜子规含笑的看了好一会儿老男人。

老男人终于开口，一开口就是拒绝，他道：“恐怕不能，她的一切费用都是我出的，她怎么可能赶我走呢？”

杜煞眼巴巴的看着杜子规道：“我会努力赚钱，以后我会为你养老的，这些费用我会还给他。所以，你让他走好不好？”

杜子规摇了摇头：“小朋友，这样不礼貌。”

莱恩也笑道：“你家小朋友虽然不礼貌，但是挺有趣的。”

杜煞凶狠的瞪他：“你凭什么叫我小朋友，那是你叫得的。”

“没礼貌。”

莱恩笑了笑，十分大度道：“小孩子就是这样，我早些年，年轻的时候，也很猖狂。”

杜煞不知道说什么，他和莱恩比起来，依旧显得那么没见过世面。

他想，也许莱恩是年老的杜煞，杜煞却是年轻的莱恩。

莱恩经历过的事情，杜煞还没有去经历过，可是总有一天，杜煞也会经历的，他会变得像莱恩一样——强大自信。能够无惧于这世上所有一切艰难困苦。

可是，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和杜子规在一起的时间，之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生；对于杜子规来说，却不过是她漫长一生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在她面前总是那样懦弱无用，就像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有勇无谋，做什么事都可悲到让人当成笑话一样的去看。

杜子规只是摸着他的头，安抚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算你们之前有一样的性格，但是后面也会不同。”

莱恩摇头，以一种看透宿命的语气道：“没有什么不同，我所失去的，他也必将失去。我所怀念的，他也将怀念。”

杜煞不知道莱恩的过去，他不知道莱恩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

然而，杜子规却是知道的，她知道莱恩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莱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死去，而现在轮到杜煞看着她死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杜煞来说，到底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不过她想，她纵然不是，但她之于杜煞来说，也是绝然不同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一种关系。

她瞪了莱恩一眼，眯眼道：“你不要在这里恐吓他，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之间是不会一样的。”

莱恩摆手道：“好吧，杜小姐，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杜子规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谁都没撵走，三个人一起生活在这个房子里面，除了她睡觉的时候越发增多，此外，吃的东西几乎都是流食，仅从她的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

她很消瘦，可是面容上带着的轻松神色，几乎叫人相信，她只是在悠闲的晒着太阳度过好时光，而不是被病痛折磨着。

杜煞有时候会捧着一杯茶水递给她，然后问她：“你疼吗？”

她只是有些无力地笑道：“我若是说不疼，你定然是不相信的。可若是我说疼，我又怕你会难受。你放心，没有事的，不管疼不疼，我都能够忍受。”

每当这个时候，杜煞都会长久地叹息，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可以转移痛苦的机器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把你身上的痛苦转给我，我来替你痛。”

说到这里，他总是有些讪讪然的，他歉然道：“这些年来，你给了我很多东西，为我付出了很多，可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为你做。”

他明明是想安慰杜子规的，可总叫杜子规安慰他。

杜子规说：“没有关系，我收养你，不是为了叫你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过一些。”

“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会收养我？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你猜。”

杜煞诚恳道：“我猜不到。”

“也许以后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杜煞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猜。”

她窝在沙发里，露着苍白的脸，快速老去的身体使她的面容苍老不少，只是坐在那里，就透着苍老与颓然。

她不年轻了。

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杜子规突然抬头道：“说起来，我很久没有见到我女儿了。怎么，你和她闹掰了？”

杜煞急急解释道：“没有，那只是一个误会。”

杜子规笑了笑：“没有关系，年轻人有时候是会闹误会的。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杜煞皱眉道：“我说了，我和她没有关系。”

杜子规摆手道：“好吧。”

杜煞捧着水杯坐下，才慢慢道：“那天她说她眼睛进东西了，让我帮她吹一下，我走过去，她就……抱住我。”

说到这里，他很是不好意思，可最后还是道：“再然后就是你后面看到的样子，我真的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杜子规，你要信我，我从来不骗你的。”

杜子规认真的点头道：“你当然从来没有骗过我，你只是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从不跟我说。”

杜煞无语，不再说话。

过了半天，又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听你的意思，莱恩好像很厉害，难道他认识的人里都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治疗的医生吗？”